里德尔的火气最终在塞西莉亚的百般撒娇下无疾而终。
此时慌乱的人群也跑得足够远，开始站在更远的地方‘围观’事情的发展。
人群散开后，之前被围得严实的‘事发中心’袒露出来。塞西莉亚一眼就看见了相比于其他人，站得相对近一些的艾米几人。
艾米的表情极为冷淡，眼神沉沉的注视着不远处的争执。塞西莉亚也终于看清了里面的惨状。
事件中心，此时依旧站着不少人。
林塞公爵与公爵夫人站得稍远些，脸上的表情难看至极。好好的舞会被这般打搅了，作为身居高位的主人来说，是一件极为不体面的事。
最先带着侍从到场的管家，正恭敬的候在公爵身侧，随时准备听候吩咐。而比利口中，捉奸的贵妇人、负心富商和情妇，正三败俱伤的或站或躺在那。
令塞西莉亚意外的是富商和情妇都很眼熟，正是舞会一开始由艾米指给她看的船商库斯先生，和差点被玛利亚夫人介绍给里德尔的美国来的金发小姐尔莎。
此时两人身上都染了血，库斯先生胸前的白衬衫红了一大片。尔莎则更惨，她面色惨白，狼狈的捂着脸跌坐在地，嘴里不停的尖叫着“我的脸……我的脸！好疼啊！我好疼啊！”
不远处，身着昂贵礼服的库斯夫人高昂着脑袋，轻蔑的看着尔莎。她的手里，还握着刚才行凶的尖锐宝石胸针。
塞西莉亚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艾米的目光会如此冷沉。大概率不是因为尔莎，而是因为库斯夫人轻贱鄙夷的视线。
对库斯夫人来说，可能贵族之外，皆为贱民吧。
塞西莉亚轻声询问身侧的里德尔：“他们会怎么样？公爵会降罪给伤人的库斯夫人吗？”
里德尔摇头，神色淡淡的，他对远处发生的事没兴趣。不过还是回答说：“什么都不会发生。舞会照常进行，那个受伤的女人，可能会被扔去教堂巷之类的地方吧。”
教堂巷、克利尔街……这些区域属于伦敦最有名的贫民窟。女支女、赌徒、盗窃贼等，所有能想得到的罪犯，都聚集在那里。
他们出自贫民，与穷人为伍作伴。出生在那里的孩子，命运往往是注定的。
里德尔是一位很好的老师，他不会只告诉塞西莉亚美好的事物，而隐瞒真实的丑恶。也正因为如此，塞西莉亚的心灵是完整而非孱弱的。
然而每当她以为自己的接受能力已经锻炼得不错时，总有更令人绝望的事会刷新她的认知。就好像现在，她能听懂里德尔话里的意思，却对这种因为身份而遭受生命的蔑视感到心惊。
上一世，塞西莉亚作为官家小姐，以为人分三六九等再自然不过。主子和奴才，自然不可比，不能比。
这一世，英国的宗教却说人人都是神的子民，人人平等。但它的体制又表现出王室为贵，贵族次之，其次就是商人乡绅一类。
贫民窟的人命则如猪狗般轻贱。
事情也正如里德尔说的那样，公爵即使非常生气，也没有出言责怪库斯夫人。上流人玩女人，伴侣不闹自然无事。若是闹起来，那就大事化无。否则大家面上都不好看。
一直候在一旁的管家指挥着两个侍从，以极快的速度将哀嚎的尔莎抬离了大厅。训练有素的女佣仅花了几分钟，就将原本喷溅的鲜血擦干抹净。
在公爵的几番简短致歉后，乐队再一次演奏起欢快的乐曲。原本惊魂未定的宾客在酒精和音乐的安抚下，又开始了狂欢。一切仿若未发生一般。
塞西莉亚低叹一声，索性也不去想了。她最大的优点可能就是从不自寻烦恼，无力改变的事就随它去吧。
艾米显然不能如此。她虽然曾不喜尔莎‘浪荡’，但同样作为玛利亚夫人手下的姑娘，她不能什么都不做。
所以在侍从带着尔莎离开后，艾米就跑到塞西莉亚面前。她先是惊讶的看了眼里德尔，有些意外他怎么会突然出现。
随即，艾米开口向塞西莉亚借用车辆和司机。公爵不是艾米能得罪的，所以她需要跟在侍从们后面，找机会将受伤的尔莎带回玛利亚夫人的公寓。
塞西莉亚自然是点头答应了这个请求。
于是，艾米和一直紧随在她左右的埃里克很快就离开了。比利也想追着离开，跟在后面跑了几步，随即回头看了眼站在塞西莉亚身前没动的芬妮，就又跑了回来。
比利喘着粗气摆手，“算了，我还是留在这吧。今晚这事，可真够乱的。”
一直没出声的里德尔眸光沉沉的扫了比利一眼，眼神在他和芬妮之间来回看了看，随即冷哼转移了视线。
刚才里德尔看向埃里克的眼神更凉，只是对方的心思一直都在艾米身上，毫无所察自己被盯上了。
比利虽然人胖，但直觉敏感，他感觉到了从里德尔身上散发出来的丝丝寒气。虽然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到这尊煞神不高兴，但身体已经极为熟练的挪到靠近塞西莉亚的一边。
比利：嗯？凉气果然消失了。
塞西莉亚见状掩唇轻笑。她知道里德尔是在生气刚才她被人群撞到时，比利和埃里克没在旁边。
里德尔显然也看出来了，埃里克的心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