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眉姐姐若是知道她与温实初的孩子登上御座,九泉之下应该也会很高兴吧。”玄凌骤闻此事之下怒目圆睁,看着眼前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,恨到在病重之中竟也猛然坐起。
“你这个毒妇,朕要杀了你!”他怒喝,身体控制不住的栽回床上,手不甘心的伸向一旁系着的明黄带子。
只要他轻轻一拽,这根带子就会轻轻松松断开。黄带子断,君死有疑。只要他拽下来,哪怕面前这个女人将来位至太后,也依旧不可能安生,也会一直有人追查下去。
甄嬛看到了乾元帝的动作,却没有阻拦的意思,唇边绽放出幽凉的笑,附身凑到玄凌耳畔,“皇上刚服用过参汤,动怒无益于龙体安泰。”说罢,甄嬛缓缓退去。
玄凌大喊着叫人来,可是没有一个人进来。
他集中了浑身力气,想要去拽那根黄带子,却在那低垂的脸颊上看到了一滴泪。
他最终还是松开了黄带子,眼睛无力阖上,就那么暴睁着倒下。
死后意识仍旧残存,魂魄还没有去轮回,在这让他遍体生凉的殿中不肯离去。
他看着她眼泪如珠般滚落,伸手在时隔多年后又一次以轻柔无比的动作抚上他的脸颊,声音低哑:“那年杏花微雨,你说你是清河王,也许从一开始,一切便都错了。”
轻柔的手抚上眉眼,终是将那不肯瞑目的双眼阖上。
他在阳间久久徘徊不去,他看到甄嬛越来越显出老态,看到她逼死宜修,看到她站在予润身后,成为一朝太后,却再也没有把持朝政。
多年后的一个午后,她闭着双眼,在颐宁宫树影斑驳透进来的阳光中小憩。
玄凌意识已经很不清楚了,魂魄将散,看着面前这个女人,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心情。
“清。”她睡梦中低语呢喃。
他黯然,已经只剩一丝魂魄的他终于明白,自己对她执念已经深到如此地步才久久不散,如今已是极限。
甄嬛眉目紧紧皱起,半晌,眼泪终于掉了下来,睁开双眼,空洞而悲哀,缓缓吐出两个温柔缱绻的字:“四郎。”
他一怔,笑了,元魂彻底散去。
乾元十二年。
乾元帝和太后坐于颐宁宫,正圈定选秀的日子。
正出神的乾元帝玄凌突然浑身颤抖了一下,许多思绪涌入脑海。
看着年历上的字更是惊讶莫名。他不是死了吗,就连元魂也散了去,怎么又会回到十来年前的这次选秀前的日子。
太后奇怪的看了一眼他,声音温和:“皇帝,这是怎么了?可要叫太医看看。”
“儿臣无事,只是一时有些出神罢了,惊着母后了是儿臣的不是。”他连忙道,他忽然明白,自己该是死而复生,回到了那个一切因果起源的选秀。
“那就好,”太后又问:“皇帝可看好了选秀的日子?”
玄凌点了一个日期,“便八月二十吧。”
太后命人收起年历,看着玄凌眷恋的神色,一时有些纳闷。自己的儿子打从登基后就再也不曾和她亲近,如今却是用这种神色看着自己。
“皇帝下午不是还有国事要处理吗?怎的这般有闲情逸致陪哀家这个老太婆。”她笑道。
他摇头,“无事,只是想起多日未曾陪母后用膳,朕晚些时候来陪母后用膳。”后面一句显然是嘱咐下人的,请安告辞以后他步履轻快。
前一世,他因为摄政王一世对自己的生身母亲多有龃龉,到死也不曾放下,可是看到甄嬛为他们的胧月操劳了一辈子,他忽然明白,太后当年委身于摄政王也是为了护他周全,虽然他依旧难以原谅,却不能否认,对于母后他终归是在意的。
重活一世,除却柔则外他在意的人尚且都还在,这一世,他除了要当一个好皇帝,亦要当一个好夫君,好父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