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呢,是继续留在天盛学习,还是跟我回江家?”
沈然赌气,不开心,“我和明爵回Z城,以后再也不来这儿了。”
这话听着,像是要离家出走、断绝关系似的。
连撂狠话的语气都跟年轻时的江棠一模一样。
“笙笙还在江家,天天盼月亮盼星星想着你呢。你要男人,不要女儿了?”
中午太阳大,沈然站在汽车外面,大半个身子都晒在阳光里,皮肤白得发光,热出了汗。
老太爷往里边挪挪位置,招手喊她上车。
沈然却固执地说道,“我会带笙笙一起走。”
“想得美。”
“她是我女儿,外公您讲点道理。”
沉默了有一会儿,老头也生气了。
他二话不说,弯腰把车门关紧。
然后降落半个玻璃窗,冲沈然黑脸,“你妈当年以死相逼我都不为所动,你这丫头也来威胁我?”
“那李图南就不是个能扛事儿的男人,光靠一点才华和姿色就把你妈骗走了。
你说他俩图啥?
一个家境优渥的大少爷,一个离家出走的千金小姐。他李图南要是本本分分地登门提亲,我还能不答应么?
我老头子疯了我?”
“摊上不合格的父母也是倒霉。总共就俩闺女,还让你给人家绑架了,失踪这么多年才找回。
真真那丫头也没教育好,一个家族企业继承人,只知道花天酒地玩弄别人感情,像什么样子?”
这些埋在心底的怨言,老太爷从没跟谁提起过。
他是江家的天,是江城一带位高权重的大富商。
掌管江家几十年,他要权衡的东西太多太多。
也许有时候,会因为他的冷酷无情而不经意地伤害到身边人。
与其纠结是非黑白,摸良心说话,他更愿意去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。
哪怕手段并不光彩。
“你要记住,你首先是江家的继承人,是笙笙的母亲,然后才是陆明爵的老婆。”
责任大过亲情,爱情排在最后。
她首先是自己,其次才是别的五花八门的社会身份。
沈然忍着哭腔回怼,“真真也是江家的人啊,您怎么不说江九洲卑鄙、残害至亲呢?”
真真是江九洲害死的。
一笔勾销不可能。
“……九洲利欲熏心种下的因,是真真那些年风流放浪得到的果。你以为没有江九洲,真真就会平安无事一辈子?事实上,她并不无辜,不是吗?”
“可是……”
沈然下意识反驳,被无情打断。
“她要不是你姐姐,你也不会关心她的死活。人性本自私,你再怎么追究到底,死去的人也不会复活。
然然,难道你想要江九洲为李友真赔命吗?
如果你亲口说,你非要置他于死地,外公帮你。”
轻飘飘的一句“外公帮你”,一条鲜活的人命就这样被轻松带过了。
老太爷这样问,就是想让沈然清楚一点。
既然他能把江九洲捧到天上去,自然也能顷刻间让其从高谷跌落泥潭。
他并不是毫无底线地放纵江九洲胡作非为,而是因为他控制得住,他需要这么个办事儿的干儿子,所以才一再庇护。
“上车。”
这一回,沈然乖乖坐上了车。
沈然陷入纠结,满不开心地看向窗外,“九叔的心太狠了,他会伤害更多无辜的人。”
“是你不会用人,拿捏不到他的命根。”
老太爷年老体弱,轻咳两声缓了很久,“九洲这人什么都不怕,就怕自己一无所有,怕被抛弃。
他是个被父母遗弃的孩子,心如浮萍,动荡不安。
拿捏得好,他会是一条最忠心的狗;拿捏不住,那就是一匹弑主的狼。”
“所以在外公眼中,他是什么?”
闭目养神,老太爷缓缓开口,“江棠是我女儿,九洲是我干儿子。他们俩的身份和用途,并不冲突。”
沈然大概懂了。
“您要我来接班,也是因为妈妈只有我一个女儿吧。但凡有别的选择,我都不会是最合格的那个。”
老太爷眨了眨眼,若有所思,“听话,听劝,就是你最大的优点。”
“我没有妈妈那样的天赋,也没有九叔那样的野心,我只想要安稳。”
沈然的声音倍加伤感,气氛也跟着冷淡下来。
嘴一撇,老太爷直接上手戳她太阳穴,恨铁不成钢地在她脑门指了一下,“一家子精英,就你窝囊!”
沈然挠挠头发,心底已经做好了跟陆明爵回Z城的准备。
好巧不巧的,第二天早上就收到了何承言寄来的喜帖。
他要和林涵结婚了。
收到请柬时,陆明爵是笑着打开来看的。
陆明爵睡衣敞开着,从身后抱住沈然,“和林家小姐结婚,两边应该都邀请了很多亲朋好友。不如等参加完婚礼,我们再回去。”
由于是刚洗完澡出来,陆明爵头发湿濡,滴答着水珠。
他低头去蹭沈然的脸时,发尾的水滴都弄到了沈然脸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