盖子开启刺激气味儿窜出,只要喝了这瓶农药,就没人威胁她,叶穗也不会受她牵连。
举起药瓶打算一饮而尽时,大门被人推开,紧接着是女儿的撒娇声,“妈妈,你在哪儿呀,你的宝贝好饿,馋红烧排骨了,今晚咱们吃排骨好吗?”
声音传来,吓她一跳,惊慌手还抖,药水歪倒撒了她胸口。
伴随越来越近的脚步声,她放弃了喝药,手忙脚乱收拾狼藉,心里在念叨着,不能让女儿看见,不能让她有阴影。
没收拾完叶穗就进来了,屋子里药味儿这么浓,她不可能闻不到,不过叶穗没刨根问底,只是乖巧帮她一起打扫。
“你别碰,我就是不小心撒了,这东西危险,我收拾就好。”
怕被女儿看见脸上哭过痕迹,侧脸躲过她的打量,两人因为收拾耽误不少时间,在外面等待小孩儿没耐性,叫了两声后打算进来。
她妈疑惑家里咋有男娃。
叶穗不漏痕迹将农药扔了,跟她解释了一下,是在申城的龙吐珠,胡家小少爷来了。
她跟她妈说过在那的经历。
她妈知道胡玉州。
听说他是扒了两天火车,在街上游荡好几天,又找公安,又找丁鸿阳,才辗转找到她时,感慨他不容易。
“他在这人生地不熟,还一个劲黏着我,没办法,只能先带回家,不过我已经给他爸发了电报,估计很快就能把人接走。”
李红英知道人家爸爸帮了女儿大忙,对暂住几天的要求,肯定不反对。
听二人叫嚷着饿了,又换衣服,又洗手的,打起精神去做饭。
她一走,叶穗笑意顿无,身子不可抑制颤抖起来。
她坐在地上,大口喘息着,什么不小心打翻了农药,要多不小心才会撒到胸口!
她分明是打算喝了!
如果不是她回来及时,如果不是她爱女儿的心超过一切。
那现在一切都不可挽回!
这年头医疗水平不发达,药物奇缺,喝了毒性弱点的农药,侥幸不死,一辈子也要被后遗症折磨。
毒性强点,直接见马克思。
李红英那么一个逆来顺受的性子,能被逼到喝药自杀,这些人到底做了什么!
到这一步,叶穗不能息事宁人。
她在屋内平息着恐惧,外面,是另一番情况。
别看胡玉州自小锦衣玉食,是块娇疙瘩,但他特别会看人的眼色,不然当时不会发现后娘不对劲,及时逃脱。
加上长得浓眉大眼天庭饱满,是长辈最喜欢的相貌。
他人机灵怕被叶穗送走,使劲浑身解数在讨好李红英。
“我一见您就亲切的不行,跟我妈妈一样慈祥和善,我能不能叫你妈妈呀。”
小嘴嘚吧嘚,跟个陀螺一样,围着李红英转个不停,神奇的是,在他插科打诨下,女人的焦虑散去不少。
小厨房时不时飘来恭维跟讨好声,叶穗听着孩童夸张蹩脚的赞美,体温跟力气,才一丝丝的回到身上。
或许,留下他是个明智选择。
前天马婶子送来了娘家生产队分的猪肉。
刚刚招呼客人用了一斤,给她留了一斤,排骨今天吃不上,就吃刀削面好了。
猪肉切丁搭配泡发的香菇,做成了猪肉臊子,白面和的硬一点,好用来刀削。
白面透着点黄,没有添加剂,是最纯正的麦子磨出来的。
臊子加了自家做的红油豆瓣,醇香味美,红色汤头里漂浮着劲道的面,把挑食的胡玉州征服了。
七岁小孩,端着大碗狼吞虎咽吃了一碗。
叶穗心里有事,食欲不佳,剩下的也被他包圆。
吃饱后捧着肚子在打嗝。
就在这节骨眼上,他爸回来了。
“妈,一会让我爸带他去职工澡堂洗个澡,你帮忙准备换洗衣物、洗澡票毛巾香皂,我去洗碗。”
李红英忙不迭点头,职工平房就这么大点地儿,拾掇出个厨房就是好的。
怎么可能有洗澡屋儿,家属院的人洗澡、上茅厕都得去公家的澡堂茅厕。
正常职工一个月五张澡票,但她爸职业特殊要下煤矿,活累还脏,一个月单位补贴五张。
小屁孩一听要去洗澡,还是跟个陌生男人,下意识反对,要闹腾时,瞥见叶穗皱起的眉头时,识时务的把话吞了回去。
叶穗还跟他约法三章,不能挑食,不能不听话,在他爸接他回家之前,不能叫自己媳妇之类的。
但凡有一点违背,绝对提前把他送走。
趁她妈去找东西,叶穗把她爸拉到一边,询问家里今天什么人来过。
“除了我们厂的罗工程师,就是小麦。”
他想问女儿,问这个做什么,但被闺女打哈哈绕了过去。
趁他们去洗澡,叶穗又拜托她妈帮小屁孩做一身衣服。
他离家出走,带了弹弓玩具钱跟相册,就是没拿替换衣服。
暮色四起,孩子们都被家长喊回家吃饭,巷子一下安静了许多。
叶穗陪在她妈跟前,听着缝纫机均匀的声响,默默在心底盘算着什么。
母女俩享受着难的静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