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沂中惭愧地低下头去。
“殿下,属下对此不是不知情,可如果我不与他们同流合污,只怕跟那些猝死的官员富户一个下场。”
赵构又重新看了一遍,心中的怒气也渐渐地压了下去。
“正甫,你做得很好,想当初,我为改名字为沂中的时候,就说过,沂字如泰山般高耸神秘,又如水般流长,远好过存中这个名。”
杨沂中感激道:“殿下,你说过的每句话,属下都铭记于心!”
他连忙弯腰收起那些木屑,抱到舱外,扔在了海里。
回来后,关上门,悄声道:“看来李彦仙所谓的监视,不是为了监视你,而是为了借监视你的名义,逼莲宗那些人出手!
王燮如果也在其中,只怕这支水师……”
其实赵构也不是没想过改弦易辙,可是他总觉得自己跟赵楷相比,还差得远,就算真能成事,也没有他那样的魄力敢做敢当。
单单盗老祖宗皇陵这件事,他赵构就做不出来。
还有那些……
哎!
赵构翻着密信,把上面的信息尽可能地都记下来,然后一把火点了,待燃尽之后,扔在了一旁的便桶中。
浇了一盆水上去,冲了下去。
杨沂中不安道:“如果王燮已经沦陷,只怕咱们身边的人,也不保险了。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?”
赵构忽然笑开了。
“我们已经是反贼了,还有什么怕的,要怕也是我三哥怕!谁叫他把摊子铺这么大,该!”
杨沂中不解,尴尬地望着他。
赵构从架子上取下一坛酒,咕咚咕咚灌了两口,递给了杨沂中。
沉声说道:“我皇兄这么试探我,又岂知不是我故布疑阵试探他?他若连自己惹的祸都摆不平,那他这个皇位也做不久!”
杨沂中嘘了一声。
“殿下,这种话怎么能说出口呢,祸从口出,要是被传扬出去,那真是跳进大海也洗不清了!”
赵构夺过酒坛子,又灌了几口。
眼下立刻起了一片红晕。
他愤懑道:“我以前总是骂大哥,说他是个怂货,他若是不怂,我们这些兄弟协助他,金国还能不怕?
可是大哥是真的怂,但是这不妨碍父皇疼他。”
杨沂中知道他心里苦,这么久的郁闷都没有发泄出来,今夜他自己想通了。
而想通的关键不在于他,而是在于千里之外的那个皇帝!
也好!
兄弟齐心,总比兄弟阋墙好得多了!
他原本还在担心,赵构迫于形势,真心想率土封疆,做个偏安于南方的皇帝,与赵楷这个正统分庭抗礼。
真要那样,他可就难做了。
效忠于赵楷,这叫不义,效忠于赵构,却是不忠。
无论帮哪个,都是对杨家一门的不孝。
还有折家,折家的女人也是杨家的女人。
折彦质死于莲宗手中,这个仇自己就算不去报,也不该踩着莲宗搭好的砖往上爬。
否则,这叫不仁。
好了,只要赵构想反,自己就会沦为大宋头号不忠不义不仁不孝的玩意儿!
这可是要载入史册,被后人戳断脊梁骨的!
他挨着船舱的墙壁坐下来,按着腰间的配件,憨憨笑了几声。
赵构以为他不信。
急着辩驳道:“我大哥是嫡出的皇长子,三哥却是最像父皇的一个。你知道父皇自己怎么说嘛?
他说自己当皇帝,是迫于无奈,如果当时有更好的人选,他宁愿开座茶楼与人吟诗作画。
而我这个三哥与他太像了,可能会头脑一热想做皇帝过把瘾,可他真的能做好吗?
父皇说,他做不好!
只有那些脑袋空空的人,最适合做皇帝,我大哥就是那样,蠢蠢的,呆呆的,笨笨的,而且连自己的老婆孩子都……”
赵构呛得直咳嗽,瞬间变得清醒了许多。
他不能说。
如果这次宋金海战,大宋败了,三哥一定会亲自走出庙堂,来收拾这个烂摊子。
到时候,登基的就是谌儿。
大宋皇室,最重视血脉出身,即便是过继地,也得前有来龙,后有去脉,马虎不得。
如果赵谌是赵楷亲儿子的事情传出去,赵谌以何身份面对世人。
杨沂中也没有追问,接过坛子喝了两口,一双瞳孔变得暗沉如墨。
“殿下,其实你也不要担心,我在王燮的军中安插了自己人,那几个兄弟都不是咱们麾下的,都是后来我在民间的私交。
他们几人除了胆子小,爱财,喜欢女人,倒也没有别的毛病。”
赵构叹道:“胆小爱财爱女人,这还不叫毛病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