完颜雍的喷嚏到了深夜才有所缓解。
一连数日,金国的水师都在试探中前行。
前方探子的密报一个接一个传到完颜亮的手中。
几组战船中,除了耶律谢和完颜雍之外,各路主帅都在自己的编组之中。
所以在完颜雍得到消息的同时,耶律棋也同时知晓了。
“阿棋,咱们的目标是山东一带!”
耶律棋嗯了一声,因为这是出征前就说好的。
他们俩就是大家共同选择出来的炮灰。
只要把战船拉开,把尽可能多的沿海城市牵扯到这场大战的前奏中,完颜郑家和完颜亮就有足够多的时间朝江南进发。
耶律棋猜想了一下。
“乌禄,完颜郑家的目标如果是海州,那么完颜亮就有可能会直接南下杭州,是这样吧?”
完颜雍叹了一口气。
“一口吃不成个胖子,他们把宋兵想得太简单了。既然战船图纸是他们提供的,难道他们自己会不打造?
这么硬碰硬简直就是找死。
兀术皇叔报仇心切,不惜孤注一掷,我本来是不支持的,可是皇上倚仗于他,让我不要做哪个出头鸟。”
两人躺在船舷上,看着银河中繁星无数,都一起陷入了沉默。
完颜雍到底是善良的。
他自幼就读汉学。
很欣赏中原古时候的那些贤者大能,为了避免生灵涂炭,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奔走于各国之间,从中斡旋。
可是他们金国以荡平大宋为意志。
从太祖起,这个目标就没有变过。
他很矛盾,也觉得自己无能为力。
举全国之力制造的战船,火器,只为了屠戮另外一个强大的璀璨民族,这是一种什么行为?
他翻遍古书,只看到了“贪婪”二字,最为贴切。
但他是完颜家的后人,身上流着完颜家族的血。
当年他们的祖先不过是契丹耶律家族治下的一个小小部落,被排挤,被嘲讽,甚至时常被驱赶到水草贫瘠之地。
从那时起,他们骨子里就只有一种声音,那就是变强大。
自立为王,决不能在被人压迫。
可是受过被压迫的苦,却要再反过来压迫别人,不是很矛盾吗?
完颜雍一扭头,才发现耶律棋已经睡着了。
这个敌国小皇子,跟着他生命中最大的宿敌,在茫茫海面上,朝着另一个敌国进发。
完颜雍无声地笑了。
……
耶律大石烦躁的一拳打在了帐中的巨石上。
因为他终于确定,萧斡里剌被俘,已经入了大宋。
老婆孩子不知去向,皇位没了,最信任的大将也已经没了。
虎思斡耳朵落入岳飞手中,他很清楚意味着什么。
意味着大宋已经长驱直入,彻底把自己拦在了西方世界!
“那是老子打下来的江山,赵楷,你好大的胆子!”
他在帐内发了疯。
把所有的器具砸了个稀碎。
但这些都不足以发泄他心头的怒火和悲愤。
“大宋背弃澶渊之盟,毁我契丹宗庙!如今又夺我帝国,虏我大将,赵楷你真是太不自量力了!”
帐外,所有将领也愁云密布。
与马赫穆德对峙这么久,他们也不是全无感觉,直到萧斡里剌一去不返,他们都私底下派出了密探。
高昌一反常态,设卡严查所有辽人,这更加坐实了这个把大宋称“舅父”的窝囊小族被策反了。
逐渐地,军中有一种沉默的悲哀在蔓延,发酵。
前方的布哈拉城更像一块美味的烤肉,在他们灼灼的目光中炙烤,发烫,冒起阵阵白烟,一如他们当年收复东喀拉汗时庆功的场景。
耶律大石这次爆发,让他们心中的答案更加清晰。
没有人不想回去。
他们做梦都想!
可是,他们回旧土的路,可能比拿下眼前这座城池更加艰难。
当天夜里,辽军大营里发生了一场“营啸”!
几个崩溃的士兵发疯一样,拿着大刀一通乱砍。
耶律大石从梦中惊醒,连环放箭射穿了他们的脑袋。
他从兄弟们身旁走过,每走都仿佛踩在刀子上,疼痛钻心,却隐忍不发。
双目猩红,却是那么坚定矍铄。
意志不够强大的士兵,甚至在他的目光中,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。
走到队伍的尽头,耶律大石端坐在巨大的石头上,帝王一般的气势朝着众将士压迫而来。
他们单膝下跪,放下兵器,行了君臣大礼,齐声山呼万岁。
耶律大石泪光涌动,却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