绳索捆得很紧,张浚已经四肢发麻。
实际上,他单纯地以为赵官家是痛恨臣子间拉帮结派,才把他当成了肉中钉,绑过来细细审问。
他不知道,触怒逆鳞的根本原因在哪里。
这时,门被敲响。
开门后,左子慕递上一封卷着的信。
张浚一听之下,陡然一惊。
完蛋了,藏得那么隐蔽的信都被翻了出来,想必所有的证物也已经找到了。
自己聪明一世,为了在新朝廷中争取一席立足之地,差点把命搭上。
总算混进了六部,没成想,却因为贪心落入了这步田地。
他闭上眼睛,似乎听到生命之光在一点点流逝。
左子慕说道:“官家,张大人家中没有任何赃物了,他的家人对这封信也毫不知情。”
张浚斜楞着眼,偷偷去看赵楷的神色。
奈何赵楷背对着他,从这个角度,只能看到左子慕的半张脸。
那张脸上的表情淡然如常,不似之前那般狠厉,但张浚的担心更加深了许多。
本就不着地的脚底,更觉空虚。
期盼着赵楷说点什么,好打破这沉闷的气氛。
可赵楷展开信后,偏偏一言不发,还头也不回地甩袖离去,张浚从里到外空落落的,头晕目眩,感觉自己已经坠入深渊,再无生还的机会了。
等他听到一阵窸窣声,才发现左子慕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,眼中流露出难以捉摸的复杂神色。
声音不高不低地说道:“张德远,你是出不去了。”
“呵……”张浚虽料定自己必死无疑,可是从这位老皇城使口中如此明确地说出来,他的眼前还是黑了一下。
左子慕淡淡道:“不过,你的命暂时不会丢。这你得感谢韩良臣,是他对你们的谈话只字未提。”
张浚不解。
这件事无论怎么看,都是韩世忠告的密。
当时在醉仙楼包间里说的话,只有二人知道,他不说,那他们皇城司怎会动作那般迅速?
他不信。
因为,他不知道醉仙楼里的陪酒女中,有两个是隐凤身份,她们在张浚踏入醉仙楼的那一刻,就把他牢牢盯住了。
他喝了多少,吃了多少,说了什么,左子慕一清二楚。
这也正是他让张天一拦下韩世忠,让他闭口不言的原因。
旁人或许不知道。
但身为赵楷的心腹,左子慕很清楚,两人在酒桌上的说的那些话,只要赵楷有所耳闻,这两个臣子被革职都是轻的。
左子慕并不在意他怎么认为,自顾自地说道:“知道官家为什么仓促赐婚吗?因为韩良臣为了保你,说你们两家要结亲,这次喝酒也是为了商量孩子的婚事。”
张浚惊讶地瞪大眼睛,“他竟然这么说?”
左子慕气定神闲,轻叹道:“一切都还没有付诸行动,没有造成恶果,你的罪过不算大,只不过,你的乌纱帽是非摘不可了。”
张浚的后背上已经起了一身冷汗。
但确定自己还能活下去,悬在嗓子眼的心也倏地落了地。
左子慕绕到他的身后,把绳索解开。
张浚颤巍巍道:“岳飞真的要和康王造反?”
左子慕的手蓦然一顿,眉心拧成一个疙瘩。眼神也渐渐变得阴冷,“你说什么?”
张浚手忙脚乱地把绳子从自己身上扯掉,跑到角落里。
直摆手为自己开脱,“我、我也是猜测的,我听说岳飞与康王通信,而且有人说,这是要架空赵官家。跟我没关系的啊!”
左子慕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。
人言可畏。
百姓最喜欢捕风捉影,看热闹。
如果这样的话,传扬开来,远在西辽的岳飞就算清白,等他班师的时候也是百口莫辩了。
先前,他只以为,区区康王,折腾不起什么水花。
可是,如果他们打的是这样的主意,赵官家的脸面,大宋的军威,彻底粉碎。
张浚看着迎面投来的目光,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已经冰封凝固了。
好在,这目光没有持续太久。
左子慕弯腰捡起绳子之后,快步出了监舍。
门关上的那一刻,巨大的惊惧像一张严密的网子把他笼罩其中,双脚瘫软地倒在了地上。
喃喃道:“我说错了什么……”
左子慕高声命令狱吏,“看好他!不得有任何闪失!”
随着脚步声远去,狱吏进来,仔细地搜查了每一个角落,瞥了张浚一眼,默不作声地出去了。
……
赵楷料到一场舆论危机正在悄无声息的形成。
听完左子慕的分析之后,更加确定。
他感觉一条看不见的巨蟒,已经盘绕在乾清宫的上方,那双幽深的竖瞳早已盯上自己,伺机而动。
可他是坐以待毙的人吗?
左子慕敲他的目光变得温柔,嘴角勾起若有似无的笑,忙问道:“官家,这该如何是好?”
赵楷轻哼一笑,“制造舆论,不是皇城司最拿手的事吗?而且如今,咱们还有现成的证据在手……”
左子慕听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