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楷恍惚了多日。
他自己都知道,自己成了行尸走肉。
甚至连拿起札子时,都分不清自己是在做梦,还是在现实中。
斜靠在明窗下,他只看到身前有人在说话,那人他很熟,却想不起他的名字来了。
是谁呢?
脸上还挂着泪珠子,他是高兴还是悲伤呢,到底在哭什么……
“父皇,父皇,你看看谌儿!金国降了……”赵谌跪在他膝盖前,用力地摇晃着他。
张天一和其他太监都不忍心地别过脸去。
赵谌却不放弃,“父皇,儿臣知道,你听得见!完颜宗弼退兵了,金国投降,同意割城池,给大宋与辽人。
父皇,皇爷爷的仇报了!你说话,你跟儿臣说句话啊!”
赵谌把脸贴在他的膝盖上,泪如雨下。
他不明白,为什么那么坚强的父皇,会在一个太监自尽后,轰然倒塌。
大宋经历了那么多坎坷。
大哥被烧死,皇爷爷被俘虏,宁娘娘和皇子失踪……他都像块磐石一样,坐镇朝堂。
袁宝……只是一个太监啊!
父皇为什么会因为他想不开,赵谌哭的肝肠寸断,“父皇,你看看儿臣好不好?”
赵楷眨了眨眼睛,胸腔中呼出一口浊气。
坐正后他伸手抚摸着赵谌的头发,“谌儿,捷报来了?”
赵谌缓缓抬头,重重地点了点,“父皇,你醒过来了吗?太好了,快,快去传太医。”
赵谌扑到赵楷的怀里,旁若如人地扯着嗓子大哭。
赵楷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,好像睡了一觉,又好像什么都没做。
拿过他手中的军报,赵楷先看了死伤人数,两万余……也就是说,至少有两万个家庭,失去了顶梁柱。
这还只是统计过的。
“父皇,杨幺拒不投降,投河死了。九皇叔也来信说,他们已整顿好人马,是班师回京,还是回幽州?”
赵楷脑袋里还有些混乱。
平了杨幺,退了金国……人马该何去何从?
当然是继续北伐啊!
太医们一进来,打断了赵谌的询问,他们齐齐下跪,把脉会诊。
把终于都舒了一口气,“恭喜官家,再用些调理的药,龙体就无碍了。”
赵谌一挥手,“你们都下去吧!”
太医退下后,赵谌不再追问国事,柔声道:“父皇,你感觉怎么样?”
赵楷轻笑起身,伸了个懒腰,想喊袁宝时,猛地想起袁宝已经不在了。
他没头没脑地说道:“朕回宫之前,曾让司天监的人选帝王陵新址,对了,谌儿,接下来,就该迁都了!”
赵谌委屈地望着他,“父皇,这句话你在梦里说过很多次了!
迁都要分批进行……开封是大宋的心脏,幽州改北京,将是大宋的头脑所在。
咱们要北伐,形成以北京为中心的枢纽特区……
可是,父皇,你的病真的好了吗?”
赵楷真的好了。
他崩溃了好几天,只是因为情绪积攒太多,嘭地被引爆了而已。
如今心中郁结已去,反而看淡了许多。
他太入戏了,一个穿越者,还真把自己当人了,不妥不妥不妥!
赵谌确定他无碍,又道:“儿臣亲自去告诉母后,母后一定会开心的。”
赵楷没有反对,平静道:“一起去吧,朕也有日子没见她了。”
……
岳飞和杨幺正面硬刚,起初并没有讨到便宜。
杨幺是水上的霸主,无论船身怎么摇晃,他都没有丝毫的混乱。
几场打斗,断断续续地耗了几个时辰。
太阳一出,岳飞的眼疾忽然发作,他闭眼躲避,刺出的长枪偏了几分。
杨幺夺得先机,把枪尖夹在腋下,用尽全力猛地一甩,岳飞脚下不稳,斜着落入了水中。
牛皋乘船而来,看到这一幕,气愤地高呼加速。
杨幺已收势准备逃向刘家湖方向。
牛皋紧追不舍,“我老牛不取你人头,誓不为人!”
岳飞被属下救起,望着他们远去的方向,陷入了沉思。
果然不出所料,杨幺的逃路只有刘家湖。
而刘家湖已是死胡同,他若去,只有死。
徐庆还是骂骂咧咧,“特娘的,老子真该一枪崩了他,不然他没法子害得大哥落水。
大哥,你怎么样?军医,快来看看。”
岳飞的眼疾是老毛病了,平时还好,但被抢光一照,连带着头都疼。
军医说过,这是顽疾,只能缓解。
王燮姗姗来迟,但态度十分谦恭,“岳将军,恕王某战术不精,放跑了杨幺。牛兄弟也往这边来了,人呢?”
岳飞招呼他上船,“王大人客气了。莲花坞本就是堵截杨幺的,他以沉船截了你们兄弟的前路,实则是断了自己后路。
老牛追他去了。不过不用担心,在前方擒他,比在这里容易的多。”
张宪王贵的人马也已向这个方向聚拢。
听说岳飞落水,都面露惊异,催促加速前进。
主船陆续折返,留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