粘罕看看四门火炮,再看向赵楷那一双深不可测的双瞳,威严与不屑,高傲与坚定。
他风烛残年的老躯往墙边靠了靠,“赵官家,我们女真人也是血肉之躯,百姓是无辜的。
这要是用在战场上,他们有来无回啊!
让我去……不,给我准备笔墨,我修书一封给兀术,他会撤兵的,我让他放了太上皇!”
赵楷背过身去,看着渐渐远去的随马风灯。
“粘罕,你是马背上的将军,踏进我大宋国土的那一刻,做了什么,难道你忘记了吗?
在太原,你们是如何残杀大宋子民的,也不记得了?
可是,朕记得,大宋的百万将士都记得!
现在大宋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而已,怎么你现在却拿金国的百姓说事了?”
赵楷的音调低沉,但满腔的血气都在唇齿间化成如同裂帛的声音,粘罕听完,已经理屈词穷。
他本就不善言辞,辩不过,干脆扭头望向金国的方向,一脸悲戚。
大宋待他不薄,但又无时无刻不在粉碎他的尊严。
他从桥头堡离开时,就知道,自己的命运将要到头了。
如果能用自己换回赵佶,倒也值得。
赵楷的每一次沉重压抑的喘息都在告诉他,这一次他根本不是为了救回太上皇而战,他是为战而战,为复仇而战。
负责看护粘罕的两个守卫,见赵楷不再说话,把粘罕带回了漆黑的屋中。
门关上,还落了锁,粘罕双目所及跟他内心一样,在外面的奔腾的马嘶中,一同坠入了无尽的黑暗。
女真一族,曾屈居于契丹人的手下,为奴为婢。
他们抗议过,谴责过,但最终都没有的到耶律皇族的重用和信任。
完颜阿骨打和一众人实难忍受下去,决定创出自己的天地。
白山黑水之间,他们歃血为盟,树起了令世人震惊的大旗。
以“金”为号,求万世不朽之国度。
联宋灭辽,一雪前耻。
攻宋求财求人,背水一战,开疆扩土,国土面积扩大了两倍不止。
如果不是赵楷横空出世,没有种家造势南归,没有岳飞宗泽韩世忠等猛将精准地打击,金国的未来,不可估量。
粘罕一拳锤在桌上,他恨自己垂垂暮年,像个只张着眼睛的废物,要亲眼看着先辈的基业葬送。
轰!
嘭嘭嘭!
地动山摇。
头顶落下的尘土砸在他的脑袋上,他躲闪不及,差点当即晕过去。
他惊恐地躲在桌下,在尘土飞扬中抬头张望,发现屋顶星光闪烁,一个瓦片摇摇欲坠,他忙缩回了脑袋。
……
韩世忠滚落马背,飞身越入沟壕。
他身后的士卒也紧随其上,吐了吐嘴里的黄沙,惊魂未定道:“韩将军,咱们成了!金兵的先遣队遭殃了,要不要上?”
“不急。这只是前菜!”
韩世忠透过漫天沙尘望向北方,“左大人还没有传信,咱们要沉得住气。”
副将也被震得两眼昏花,但这种威力的爆炸让他热血沸腾,他背靠沟壕,憨憨直笑,“好!咱们兄弟已经等不及了!
早知道,把他们全都带过来,沿边境一字排开,人手甩雷,保管把金兵给炸成渣!嘿嘿嘿!”
韩世忠看他像个二傻子,“你傻还是那金兀术傻?”
韩世忠这一小队扮演的角色是负隅顽抗的“炮灰”,目的很简单,就是投机取巧,迷惑金兵。
兀术坐镇军中,绝不会派精锐探路。
炮灰踩坑过后,再来的才有可能是他的心肝宝贝。
他知道,幽州现在没什么正儿八经的守将,张恒那厮还是个叛徒,叛徒在他眼中,该死。
可恨的是,盘踞幽州山野的这群王八蛋盗匪,不知听了谁的情报,竟敢偷马!
旧愁新恨在兀术心中积攒下来,一经点燃,就是一座迫不及待爆发的火山,这股子怒气不发出来,他自己要废了!
赵楷就是吃准他这一点,再设战场迷局,引他步步深入。
左子慕的暗卫驾驶马车直奔两翼。
赵楷留守。
大后方,幽州牧张恒被抵到了墙角。
王洵眼睛血红,“张大人,快说啊,是不是官家来了?他在哪儿?”
赵缨络挺着临产的肚子,拒不坐下,“皇兄是大宋的皇帝,张恒,你到底知不知轻重?快说啊!”
张恒好不容易安抚好其他兄弟衙门,刚要出门,就被一辆马车拦住了去路。
王洵气势汹汹,拎起他的后衣领就把他提回了房间。
他说了一堆屁话,王洵眼看就信了。
没想到赵缨络忽然出现。
“公主,驸马,你们不要逼我了好不好?我也不知道官家人在何处,听到没?外面都开火了,你们这样拦着我,我无法保障后勤供应,官家本来有命活,或许也被你们耽搁了!”
张恒是个不要脸的大贪官,说话也是三五不着调的。
王洵好脾气,总被他搪塞。
但赵缨络没这么好糊弄,她手抚后腰,一挺孕肚,“张大人,你若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