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楷刚走出文德殿,张天一便来汇报:“萱儿姑娘醒了。
太子殿下着急,宣了太医会诊。
后来,皇后娘娘也到了,只是太子犟劲一上来,与娘娘呛了几句,娘娘昏过去了……”
赵楷振袖大怒,“这个熊玩意儿,遇事不冷静,真是欠削!”
东宫一片混乱。
人人都知道皇后娘娘身子骨弱,养在坤宁殿还三天两头病恹恹的,这会被气地脸色发紫,不省人事,说不准整个东宫都要受罚。
岳云心已沉到底,一向言短的他,冷脸道:“殿下,皇后娘娘只是建议把萱儿姑娘带回宫里,好方便照顾,并没恶意,殿下怎能说出那番话?”
赵谌脖子上青筋暴出,“应祥,母后她老糊涂了,你是不是也糊涂?
萱儿回了坤宁殿,说是被照顾,实则还不是给那些贱婢拿捏她的机会?
到时候别说她能不能康复了,能不能继续喘气都没定数!”
岳云当着太医下人的面,也没有给他面子,直言道:“殿下大可以心平气和,与娘娘理论,为何要故意起高调,惹怒于她呢?”
“是她自己心小,容不得别人反驳一句!”
赵谌看了一眼好不容易醒来的朱琏,声音渐渐弱了下去,“何况,母后无法对萱儿的安全作保,还不能容人质疑了吗?”
朱琏斜倚在软塌上,一张脸煞白地可怖。
听到赵谌这番话,她秀目紧闭,“谌儿,萱儿姑娘是本宫赐予你的,她如今成了你的累赘,本宫代为操劳,有何不可?
在你眼中,母后就是那么是非不分,连个宫娥都照顾不好的人吗?”
赵谌张了张口,还是别过头去。
朱琏在宫里这些年,都是怎么生活的,他全都看在眼里。
那是父皇把她当心肝肝儿一样捧在手心里,为她把坤宁殿打造成一座无人敢忤逆敢造次的净土,她才看谁都心善。
她根本不知道人心险恶。
甚至都不愿意相信,能真心对她的人,不过因为她是皇后,那种人除了在她面前低眉顺眼,面对旁人时都凶相毕露。
赵萱儿心思单纯,但比朱琏要懂的多了。
因为她亲身经历了。
而朱琏,虽亲身经历过人间至苦,那段记忆被封印后,她就彻底活在了假象中。
赵谌只是不想让她多管闲事,并不是不敬重她。
想到这里,他撩起长袍,双膝跪地,垂头道:“儿臣莽撞,不该出言不逊,请母后息怒!”
朱琏连续被她气了两次。
如何轻易息怒?
赵楷进殿看到这一幕,一脚就把赵谌踹翻在地,“逆子,你母后为你殚精竭虑,你倒好,言语无状,越加放肆了!”
岳云没想到赵楷脾气这么火爆。
眼疾手快挡在赵谌身后,忙道:“官家息怒,太子殿下只是心疼姑娘,不想让她回到坤宁殿而已。
娘娘心意虽好,可殿下也并无大错。”
同样的话,在不同的语气下,对人的冲击截然不同。
赵谌当时带了怒意,朱琏感受到的不是他对赵萱儿的心疼,更多的,是对自己这个母后的不耐烦。
她生气,只是因为自己心中失望。
见赵楷为了维护自己,对他严加斥责,朱琏又心疼了起来,“官家,臣妾自己身子弱,不关谌儿的事。”
赵楷握着她的手,柔声道:“你啊,还帮他说话!太子有主见是好事,但顶撞长辈就该罚!”
“哼!罚就罚,不就是跪一天嘛!”
赵谌起身,扭身去了殿外,腰板挺直,毕恭毕敬地跪了下去。
“混账!”
赵楷气得环顾四周,最后弯腰脱着鞋子。
没想到一双白如温瓷的手,拉住他的袖口,祈求道:“官家开恩,不要惩罚太子殿下,一切都是奴婢的错,奴婢愿意受罚!”
赵萱儿的脸色比朱琏略好,但她孱弱不堪,摇摇欲坠,像秋枝上的一片干枯落叶,只要风来,就支撑不住了。
朱琏擦着眼角,“萱儿,萱儿你这丫头,这与你何干呢?是本宫不该来多事的。谌儿心疼你,本宫搅扰了他……”
赵楷阴沉着脸,,示意身旁的奴婢把赵萱儿扶下去。
赵萱儿却跪地不走,磕头道:“官家,太子殿下犯了错,都怪奴婢,也该罚奴婢才是。”
清官难断家务事。
这些儿女情长家长里短的杂事,赵楷更是毫无头绪。
但罚赵谌肯定没错的。
这个孩子进入叛逆期,倾心与初恋,就把父母当成了仇人,这孩子,光靠打恐怕是不行的,还得引导。
“袁宝,把太子送去延福宫,跪到认错为止!”
张天一听完也慌了,领着东宫众人下跪求饶,“请官家饶恕太子,奴婢等愿意为太子领罚!”
朱琏从榻上下来,盈盈福身,“太子殿下并非有意忤逆,还望官家消消气,小惩大诫吧!”
延福宫是赵佶的居所,罚他去跪那里,跟寻常人家跪祠堂意义相仿。
赵谌虽然即将成人,但血气方刚,成长的过程中,既习文也练武,气势与其他皇子高出一大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