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楷不动声色,观察着她细微的动作。
钱时锦的心思都在手上,撤身时,右手往后一伸,再握住德妃的手时,手心里已空无一物。
这时,赵佶敦促道:“这里有吾主持大局,你忙你的去吧!”
这一声惊动了钱时锦和她身后的宫女翠竹。
两人同时一怔,不约而同地望向赵楷。
赵楷走近前,两人才缓过神来,仓皇施礼。
“锦儿跟德妃亲近,多陪陪她吧!朕还有事,晚些时候再去看你。”
他越客套寒暄,钱时锦心中就越慌乱。
待恭送他走后,钱时锦秀眉微拧道:“怎么也不提醒本宫,他看到了吗?”
翠竹刚才也没注意,瞧她心慌至极,安慰道:“应该没有看到,这里离得远。”
钱时锦舒了一口气,起身贴在德妃的耳际,“太后娘娘,你就要走了,锦儿愿意接替你,继续青莲宗的事业!”
德妃弥留之际忽然睁开了眼。
钱时锦吓了一跳,“啊”地一声向后退去。
翠竹忙喊“太医”。
一众老者又涌进来,看德妃枯萎的容颜上皱纹渐渐散开,双眼带着与年龄不相符的俏皮模样,都摇了摇头。
钱时锦有点医术底子,看到他们的反应,也知德妃是回光返照,多半熬不过今日了。
德妃絮絮叨叨,已不知自己在说些什么。
但钱时锦为了避讳,留了翠竹在这里守着,自己先行回了宫。
香兰正挨间屋子收拾,看到钱时锦眼皮红肿地回来,小心翼翼地伺候着。
瞧她半晌不语,搭话道:“娘娘,那座珊瑚是翠竹拿去打点了吗?奴婢找了半晌,都没有看到。”
钱时锦扶在额头的手,猛地一抖,“你是说,不见了?”
香兰纳闷道:“没有找到,八成是不见了吧……”
“本宫不在的时候,有谁进过内殿?”
钱时锦疾言厉色地发问。
香兰吓得双膝一软,跪地道:“没有任何人来过啊,娘娘!”
钱时锦后背汗毛直立。
放在寝殿的东西,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不翼而飞?
“香兰,把她们都叫来,本宫要好好问问,到底是谁手脚不干净!”
宫女太监们头一会儿见主子发飙,都有些摸不着头脑。
有的还喜滋滋地,以为主子是要犒赏。
但却不知一街之隔的延福宫已经准备治丧了。
钱时锦眉尾高挑,身上的装饰金钏也不似先前那么保守,往椅上一座,纤腰挺直的刹那,竟比正宫娘娘还要强势三分。
“本宫内殿少了一物件,你们谁拿了,主动交出来,趁夜放在秋千上就成,本宫就不再追究了。
若是你们个个都不认,那就互相举报,手脚不干净地本宫容不下他!”
宫女太监感觉主子近来有异,只以为是受了官家冷落,心里不痛快。
没想到,竟是因为丢了东西。
这下可好,没拿的心里也开始捉急。
见他们噤若寒蝉,钱时锦掩帕轻笑,“一个个贼眉鼠眼的,当本宫不知道你们都打的什么歪心思?
再过两个来月,就过年了,你们想偷点东西,变卖了换银子,对吧?
本宫不妨碍你们向父母尽孝,但这珊瑚却是至宝,丢不得。
给你们半个时辰,想清楚的就干活去,拎不清的就跪着吧!”
香兰知道娘娘动了气,当大家的目光都聚集过来,她也没了主意。
只小声斥责道:“谁这么损,还进内殿偷东西,我都要被你们害惨了!快拿出来,否则,有你们好看!”
众人却面面相觑,根本不知道所丢之物是什么样子。
……
天刚擦黑,延福宫就挂起了招魂蟠。
钱时锦走在漫长的宫道上,目视那些飘摇的旗子,恍惚间,就看到了自己的终点。
不过,自己可能还不如德妃,临了还被晋了贵妃。
自己的贵妃位份已是极致,到死都没什么可期待的了。
这宫廷就是一座囚笼,至暗至尊,不容她这娇小女子反抗。
此前所有的美梦,都随着那些招魂蟠化作泡影,让她整个如坠深渊。
这么想着,脚下一歪,差点摔倒在地。
一身形高大之人手臂一搀,“娘娘,路不平,千万得当心。”
钱时锦抬头望去,见这少年侍卫虽甲胄在身,眉眼间却透出一股少有的书卷气,嘴角一咧,令人眼前一亮。
钱时锦鬼迷心窍,忽然发问:“郎君是在哪里侍奉的?”
“钱家,移清殿,小的都尽心竭力。”
少年又道:“德贵妃唤小的南月,娘娘若不嫌弃,也可以赐名。”
钱时锦热泪盈眶,正要搭话,香兰在身后轻咳一声,“娘娘,灵堂那边还等着呢,别误了时辰。”
原来,是宫道上又有人前往延福宫奔丧。
钱时锦逃也似地快步离去,小声问道:“刚才没人瞧见吧?”
香兰看得清楚,后面来的人是茂德帝姬赵福金,拐弯去了菁华宫方向,一准是没看清的。
“娘