左子慕看得出,赵楷今夜心情极好。
赵桓私逃这桩事,他压根就没放在心上。
暗暗看了一眼云九,左子慕道:“明日若金兵攻城,属下与李大人将坚守城池。
官家身边除了御林军也没得力的人,不如把云九留下吧。
别看这小子生的柔弱,功夫不弱。”
云九闻言,扭过头来,一脸惊异地望着他,旋即又垂下头去,偷偷往赵楷脸上打量。
赵楷没做他想,爽朗道:“朕瞧着这小子也有几分眼缘,留下吧!”
左子慕用胳膊肘动了动,云九连忙跪地谢恩。
可是他志在做一个飞檐走壁,缉捕凶犯的亲事官,从来没想当皇帝身边的一个跟屁虫。
起身后,脸上有几分不悦。
……
清晨,开封城银装素裹。
赵楷差遣云九一次次往城门跑,云九第五次回来时,已满头大汗。
他声音清脆,“官家,李大人派出去的斥候刚刚来报,金兵已拔营直奔开封而来。”
袁宝正帮赵楷披甲胄,听到这话,手一哆嗦,肩胄滑脱在地。
赵楷笑道:“怎么,怕了?”
袁宝弯腰捡起,垂眸道:“不,不怕,是小的手滑,请官家恕罪。”
云九却满脸狐疑道:“李大人这几日夜夜宿在城楼上,与将士们同吃同睡,官家只需要等消息便是,为何还要亲自登楼迎战?”
赵楷瞧他一脸天真无邪,打趣道:“新皇即位,若遇战事,都巴不得御驾亲征。
这金兵都自己送上门来了,朕不过是从皇宫走到外城,不足十里路。
这样的御驾亲征机会,朕为何要错过?”
云九张大嘴巴,眨着眼睛,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。
赵楷抄起长剑,雄赳赳气昂昂地出了福宁殿。
……
李纲揉了揉眼睛,以为自己看花了。
身边各军统领也不敢置信。
忽然间,阴沉的天空射出几道阳光,整座城朝阳沐雪,熠熠生辉。
赵楷所过之处,士卒们跪了一地,“万岁,万岁,万岁……”
城楼上窃窃私语不绝于耳。
“真的是官家来了!”
“李大人,官家亲自守城,这下金兵一定不会得逞。”
“是官家,真的是。”
李纲转身蹭蹭蹭下了城楼,在城门处下跪迎接,同时又惴惴不安。
施礼后,他走到赵楷身边,沉声道:“刀剑无眼,还请官家回皇宫等待捷报吧!
臣以项上人头担保,决不退缩,请官家放心!”
赵楷面色沉静,径直跨上台阶,笑道:“金人此次前来,必将铩羽而归,有李大人在,朕自是放心。
但有一人,朕要亲手处决他,否则对不起这万千将士!”
他声音不低,在场所有人,听得清清楚楚。
不禁疑道,谁这么大脸面?
赵楷手扶墙垛,高声道:“一条狗!叫郭药师,给朕留着!”
“是!”将士们的热血刹那间被点燃,“杀郭药师,杀,杀,杀!”
震天喊声,从西水门向外蔓延,军民士气大震。
赵楷道:“李大人,金人不善水战,但为了出其不意,多半会乘船而来,你可有防备?”
李纲道:“官家放心。
臣自作主张,拆了蔡京家的花园子,把那些高耸巨石和木料都投河了。
金人夺来的内河船,大都是花石纲,吃水深,待他们被阻挡河心,就是咱们下手的时机。”
“好!李纲听令,守住西水门,对金兵绝不要手软,让他们有来无回!”
赵楷身后,红色披风迎风甩动,像一面行动的旗帜。
他巡视完整个城楼,走下台阶时,李纲追上来问:“官家要去往何处?”
“朕守酸枣门!”赵楷胸有成竹道。
李纲不再多话,恭敬相送。
他刚登上城楼不久,金兵的船只已进入视线范围,李纲当即下令两千敢死队出城。
敢死队早有计划,四五人一组。
两人甩出百爪钩,将金兵的船只拖到岸边,其余人搬起石头,刺出长矛兵器,往金兵头上脸上,胸口,腰腹,哪里致命攻击哪里!
这群敢死队,是李纲从民间招来的退伍老兵。
个个都是曾浴血战场,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,所以对付金兵,那叫一个心狠手辣。
城楼上的士兵看得热血沸腾,恨不能飞身下去,往那些咽气的金兵身上戳几个血窟窿。
金兵统领没料到,这开封的宋人跟燕京之地不同。
他们不讲战术,不讲武德。
二话不说,把他们的人七手八脚扯出船,上来就是一顿胖揍!
尸体不一会儿就飘满了汴河。
血水顺着河堤流进河面,在白雪冰块中曲折蔓延。
统领看得头皮发麻,此战只有被动挨打的份,便急忙大喊“撤退”。
可惜,河中木障怪石林立,掉头逃窜时,几艘船挤靠一起,眼睁睁看着百爪钩把船拖向岸边。
惊恐的金兵看着同伴惨状,干脆扎进河中躲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