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这话意思很明显,那便是支持赵楷夺位。
仔细一想,能在短短时间内,让她态度大变的,绝不是赵楷的几句伉俪情深之言。
朱凤英作为郓王府的续妃,一旦赵楷登基,距离皇后之位仅一步之遥。
对于朱家来说,无论是赵桓还是赵楷登基,赵氏最尊贵的外戚地位已经十拿九稳了。
既然赵桓扭捏不从,倒不如退而求其次,支持受尽赵佶宠爱的赵楷。
有了老丈人家的支持,赵楷身心都忽然轻了许多。
如今,所有的症结所在,都在东宫。
赵佶那所谓的“天意”,几乎就是在正告赵楷,让他在不损及皇家颜面的前提下自取的意思。
一天之内,得到三方助力,赵楷不由地信心倍增。
在延福宫时,王黼邀他明日城外一聚。
这可真把他难倒了,一个病秧子以什么理由出城更令人信服呢?
想到这里,他不禁有些心焦。
察觉到他微微叹气,朱凤英俏脸一仰,像朵娇艳的解语花绽放开来。
吐气如兰道:“王爷有什么烦心事,臣妾愿意洗耳恭听。”
赵楷抚摸着朱凤英的秀发,思绪突然沉浸在历史的记载中。
就在明年,金兵第二次围困开封后,他们老赵家的男女老少将会被俘虏北上。
一路风餐露宿,被金人驱赶打骂羞辱,尤其是女子,不仅忍饥挨饿,还要遭受金人的挞伐欺凌。
朱凤英的长姐,也就是如今的东宫太子妃不堪羞辱,在一个寒冷的冬夜,投湖以殉节,那年她才27岁。
眼前这位娇滴滴的王妃,会被赶进“浣衣院”,供女真皇室任意挑选发泄。
其后,便不知所踪。
赵楷泪意上涌,把她搂在怀里,悲切道:“幼富贵兮绮罗裳,长入宫兮奉尊斛。
今委顿兮沆落异乡,差造物兮速死为强。”
这是偌大一个赵宋皇室,在靖康之难中,唯一一个以死明志的弱女子。
是她,用自己的生命保住了危危皇室的最后一丝尊严。
历史上记载,野蛮嗜血的金太宗知晓后,特意下诏,为她追封,写诗赞扬她的品节。
金国的老百姓对她更是敬佩不已,禁止自家牛羊去打扰她的墓地。
朱凤英不知道他这般是为何故,只当他又旧病突发,连忙挣脱开他的怀抱,冲到门边想唤人去请太医。
赵楷拉住她,沉声叹道:“爱妃,你和太子妃也好久未与家人相聚了吧?
明日咱同大哥,一起去朱家看看,可好?”
朱凤英玉容微惊,一时有些诧异,这郓王爷到底是怎么了,怎么感觉与以往截然不同。
他文采非凡,书画双绝,平素里温文尔雅,执着于青石墨笔,鲜少表现出激昂悲愤的情绪。
可他从疯癫中清醒过来后,不仅变得内敛深沉,那双深邃如海的眸子中也多了几分深不可测的意味。
还有在床榻之事上,先前虽热衷,但却没有那么多的花样。
到底是赵太丞的药起了作用,还是他梦里的老神仙为他指点了迷津,让他性情急转呢!
长姐朱琏比自己年长十岁,不仅生的花容月貌,从小饱读诗书,说起来,在才情上与郓王有几分般配。
朱凤英慌乱摇头,呸呸呸,王爷刚才还与她耳鬓厮磨呢,怎么能把他与自己的亲姐姐想到一块儿去呢!
她折回身来,轻叹道:“王爷,眼下外敌围困太原,咱们岂能随意走动。
王爷若是真想见父亲,差人请他来便是。
若是想看皇太子大哥,咱郓王府离东宫又不远,差了小厮先去通报下。
再不然,臣妾大可先去打探下,与太子妃言明,王爷再过去,如何?”
赵楷本想借机出城的,对东宫没什么兴趣。
被她这么打岔,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选择是好了,只好照实道:“朱勔约了本王明日城外一叙,想是有要事要谈。
今日二十一,三天之后,便是最后的期限!”
朱凤英抬手,露出一截皓腕,摸着赵楷的脸颊,叹道:“王爷,这有何难,我今日便安排。
出城走走,有助于王爷散去心中郁结,这赵太丞也是提过的。”
未等他回答,她蹙了蹙眉头,明眸似水,漾起一圈涟漪,似嗔似愠道:“王爷不会是想姐姐了吧?”
如果眼神是把刀,朱凤英感觉自己一定被凌迟了。
赵楷在她面前,喜怒哀乐全挂在脸上,此时听了这大逆不道的荤话,分明已经动了气,却只瞪着眼,薄唇紧抿着。
朱凤英吐了吐香舌,讨好道:“王爷,这荤话你莫往心里去!
姐姐曾是开封第一美女,如今已在东宫开花结果。
任谁惦记也是徒劳的了。”
赵楷倒不是生气,而是一提到这个朱琏,他便没来由地心跳加速。
朱凤英不知轻重,故意挑起这茬,让他更加心向往之。
这种“向往”出于敬重和尊崇,却不单单爱慕之情。
他原本生活在一个女子对贞洁毫不在意的年代,一个能为国殉节的女子,足以勾起他的好奇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