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到黄昏时分,高明凯才意犹未尽地从父亲家里出来,临走的时候,父亲似乎是已经喝醉了,本想起身来送送他,可是连站都站不稳,说话都有些大舌头了。印象中,父亲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尽兴地和两个儿子坐在一起吃饭,似乎这才是一家人在一起过的第一个春节。
兄弟二人将高海扶上床,给他盖好被子。高海前一刻还吱吱呜呜地想说些什么,可是倒在床上,还不消片刻功夫,就已经鼾声如雷了。
胡雪峰和高明凯也喝了不少酒,两人并排着在街道上走着,昏黄的路灯下,两人与周围的气氛显得有些格格不入。
此时兄弟二人之间都各怀心事,胡雪峰在想,究竟要不要去跟林婕再见一面,毕竟时隔多年,昨晚见面的场景还历历在目。林婕扑在他怀里哭泣的时候,胡雪峰的心一下子就软了,他多么想时间就一直停留在那一刻。可是这样想来,似乎又有些自私,难道真的要让这个善良的女孩再等自己四年,还要让她继续为自己流泪。
胡雪峰不敢再继续往下想,想到最后,也没有一个妥善处理的办法。或许他应该让林婕放下自己,重新去考虑接纳别人。想到后来,胡雪峰不禁有些自嘲,他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生出这么奇怪的念头,明明深爱着对方,可是却又因为无法给对方幸福,而刻意地跟林婕保持距离。
此时高明凯心中也是思绪万千,没想到父亲原来也有慈睦的一面。他回忆着从一进门开始,父亲的一举一动,不禁觉得有些好笑。真不知道老头这些年来,一个人是怎么生活的,今天这一桌子饭菜做得真的差强人意,可却是高明凯这四年来,吃得最舒服的一顿饭。
他跟父亲之间的矛盾,似乎根本不用在意到底谁对谁错,也根本不需要去道歉。这个时候,他甚至有些理解父亲,为什么他总是不回家,为什么他总是一副急躁的脾气,为什么他对自己的要求总是那般的苛刻。
看着身边的胡雪峰,高明凯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,他想着,胡雪峰未来会不会也变成父亲年轻时候的样子。而看着一路上双手裹在口袋里,一言不发的胡雪峰,高明凯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心思,故意问道:“年假还有几天啊?”
“嗯?哦,过完元宵节,就得返回项目上了。”胡雪峰的思绪被打断了,随口回应着说道。
但是一说到项目上的事情,胡雪峰似乎就有说不完的话题,当着父亲的面,有些话他始终没有说出口,主要是怕父亲担心,毕竟他也是铁路工人出身,施工过程中会遇到什么样的难题,相比父亲比他更有经验。可这个时候,胡雪峰却像是个话痨一般,一股脑地把修筑隧道遇到的问题,全都给高明凯讲述了一遍。
两人就这么随意找了一处街边的饭馆坐下,各自要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。
气氛也没那么拘谨了,高明凯把饺子塞进嘴里,烫得龇牙咧嘴,好不容易把嘴里的饺子咽下去,还不忘跟胡雪峰说:“嗐,爸今天那一桌子菜,我是真没吃饱。”
这个时候,胡雪峰抬头看了一眼高明凯,突然扑哧一笑,回应着说道:“其实我也没吃饱!真不知道老头子这些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,估计要不是我回来,家里的灶台就要一直搁那儿落灰。”
“你放心吧,以后我隔天回去一趟,老头子饿不着。再说了,他单位上有食堂,吃饭比咱们准点儿。”高明凯喝了一口饺子汤,不由地吐出一口酒气。中午那一顿饭,全都忙着喝酒去了,菜饭倒是没吃几口,如果不是看见街边的饺子馆还开着门,恐怕今晚的夜饭又是在出租房里吃泡面了。
但是这些话,高明凯却没对胡雪峰说。他总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,好像胡雪峰确实是因为自己,才不得已选择去铁路工地上的,说起来自己确实对他有所亏欠。
“嗳,哥,我跟你商量个事儿。要不你把铁路上的工作辞了,回来再找份工作吧!林姐姐可是心心念念的等了你四年,要是等你把整条铁路线修完,还不知道要到几年以后,到时候你再回来,那可就真的是黄花菜都凉了!”高明凯试探着说道。
其实这些话,他想了很久。而且小时候,他跟胡雪峰总是会听见父亲和母亲之间为了工作的事情争吵,那个时候,只要一回来,母亲就会催促着父亲辞掉铁路上的工作,回到市区发展。可是父母之间每次都会因为这件事情,吵得不欢而散。
高明凯不想胡雪峰最后落得像父亲一样的下场,尤其是四年前,他为了自己,放弃了出国留学的机会,放弃了成为建筑工程师的理想,不声不响地去了铁路单位。想着胡雪峰四年前的样子,皮肤白净,眼神里总是充满了神采,不管到哪儿都是那么阳光。可是再看看他现在,除了还带着黑框眼镜,活脱脱的就像是个农民工,而且也总显得那么忧郁。
可是胡雪峰却突然停了下来,放下手里的筷子,从兜里摸出一包香烟,点上一根,看着高明凯,想了很久,才淡淡的说道:“我走不了!”
“什么叫你走不了啊?中铁好几十万人,难道离开你胡雪峰,铁路就修不下去了?可是林婕心里,却只有你一个人……”高明凯有些急了,或许像这样跟胡雪峰谈心的机会并不多,如果他真的错过了林婕,那么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