关于隧道坍塌的事情就这么暂时告一段落了,处分结果在三天后得到了公示:**新建铁路项目1#标段一号拌合站站长胡友林,男,48岁,湖南**县人。因私自倒卖国家财产,牟取暴利,造成重大安全事故。现作出如下处分,开除党籍,撤销其在中铁**局内的一切职务,永不录用,追缴其非法所得收入,并移交司法机关量刑定罪。落款,中铁**局党支部,1999年6月5日。
另外指挥长还召集所有标段的站长和技术员,前往项目部开会,会议上针对此次事件做出了一系列的自纠自查自省行动,并宣布由胡雪峰暂时代理1#标一号站拌和站站长职务,以及站点重新施工的战略调整和部署。
刚接手站长工作的时候,可把胡雪峰给难坏了。一则是工地上缺人手,先前的隧道施工队因为受伤的缘故,现在还躺在县城的卫生院养伤,轻伤的还好说,将养几天就非要返回工地,你拦都拦不住。但是那些伤筋动骨的重症伤员,怎么着都得养上三个月,再加上康复期至少半年往上,等到那个时候,怕是黄花菜都凉了,非得延误工期不可;二则是工地试验员不好招,最初那几个跟胡雪峰一起在试验室工作的技术员,都因为参与胡友林事件,或多或少地受到了一定的处分,被移交到了司法机关接受调查。
不仅如此,工地上的民工也并不好管理,这里边有的人是跟胡友林走得比较近的,虽然没有参与到胡友林事件当中,但是也没办法信服一个刚出校门没多久的大学生担任站长。虽说修铁路和隧道的民工都是一个集体,可是出门在外,民工们会自发地组织成一个集体,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,有活儿一起干,有事儿一起担。换做是任何一个单位,都不愿轻易服从一个空降过来的,没有任何资历和经验的毛头小伙子。
即便是李部长坐镇拌和站,可是这些农民工却丝毫不给胡雪峰面子,有时候布置下去的任务,大家伙也都是阴阳怪气的。明面上是把工作给你干了,挑不出来任何毛病,可就是忍不住在说话的时候顶你两句,让你下不来台。
胡雪峰知道,眼下是因为李幼卿部长在给他撑腰,工人们不看僧面看佛面,工程质量和进度上没出现什么问题,所以对于民工们言语上的挑衅,他是能忍就忍了。可是胡雪峰转念一想,等到一个月后,李部长被调回项目部之后,自己的工作该怎么开展呢?工人们能否听从他的调遣?工程质量和项目进度会不会出现问题?隧道能否如期完工?
这一系列问题,都困扰在胡雪峰面前,让他有些焦头烂额。可是有什么办法呢?欲承其重,必受其难。指挥长临阵换将,钦点他为代理站长,就算是赶鸭子上架,也只能硬着头皮顶上去。胡雪峰在满上泥灰的台阶上席地而坐,看着面前一地的烟头,心头百感交集,不禁有些惆怅,准备再点上一支烟的时候,却发现烟盒已经空了。
可就在这个时候,身旁却突然有人用力蹭了他一下,胡雪峰抬头朝着那人看过去的时候,那人刚好朝着他递过来一支香烟。这人是工地上看门的大爷,胡雪峰跟他没什么交道,只是每次进出工地的时候,偶尔会打个招呼。胡雪峰笑着站起身来,双手接过大爷手里的烟,略显得有些不好意思。
“我看你在这坐了一下午了,咋了,遇见啥难事儿啦?”看门的大爷试探着问道。说着,那大爷把胡雪峰往旁边挤了挤,也一屁股坐在他身边的台阶上,自顾自地点燃了一根香烟。
胡雪峰不知道该怎么开口,本来想跟大爷倒倒苦水,可是转念一想,自己当站长的都解决不了,总不能让一个看门的大爷帮助自己拿主意吧?再者说,要是连看门的大爷都知道自己心里没有底气,那手底下的其他工人不就更加难以管理了吗?稍微沉默了一会,胡雪峰才讪讪地笑着说:“没事儿,就是坐着想些事情!”
这话就算是哄鬼,鬼都不信。要是心里没点难事儿,谁能大下午地坐在太阳坡里,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着闷烟呢?
可是那大爷却像是能看透胡雪峰的心思一般,拍了拍他的肩膀,给他打气说:“小伙子,哪个不是从你这个阶段过来的呀。我孙娃儿比你还大几岁,也不见得比你干得好,他在四号站……”
胡雪峰有些诧异,看着大爷问道:“四号站?”
“对,他现在是四号站的站长……”大爷脸上带着笑容,说话的时候,把眼神看向远方,露出一副很欣慰的表情。说完之后,见胡雪峰似乎没反应过来,又补充着说道:“四号站,张善和!这个小崽子打小就不听话,也不好好读书,初中都没念完,就到工地上来了。要不是指挥长逼着他去考了个证儿,现在还在工地上打炮引儿呢!”
“那他也蛮厉害的,那么早就出来工作了!”胡雪峰想着张善和的样子,在指挥长开会的时候见过几次,很难想象,他是怎么熬到今天这个位置上的。
“厉害个球,考个证儿考了六回,才勉强考上……唉,都是我把这娃儿耽误了,要不是怕把我累着了,他也不会那么早就不读了,在工地上打炮引儿。”老大爷突然又变得有些伤感起来。
“那,张站长的父母呢?”胡雪峰有些诧异的问道。
“死球了!死了二十多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