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年时间,没人知道胡雪峰的下落,也没人知道他这四年究竟是怎么挺过来的。可能就算胡雪峰现在站在他们面前,也没人能认得出来。四年的工地生涯,让他整个人都变得更加黝黑、壮实,简直是脱胎换骨,并且胡雪峰喜欢跟那些农民工打成一片,丢在人堆里,都没人能看得出来,他是城里来的大学生。
胡雪峰依稀记得,98年他刚应聘上实验员时候,一直在工地试验室做材料检验工作。每天需要抽检混凝土强度等级和钢筋质量,主要的工作就是从已经浇筑好的桥墩和桥梁上,采集直径10cm的混凝土试块。再把这些试块标号,拿回工地试验室,用压力机将试块压碎,测出试块所能承受的最大压力值。
不仅如此,新到的混凝土材料,要从拌和站采集试样,然后用模具浇筑成20cmX20cm的水泥砼块,等到试块完全凝固、晒干后,同样用压力机检测砼块的最大压力值。还要从新到的钢筋材料中,根据比例抽样采集长度1m左右的钢筋原材料,拿回实验室用拉力机把钢筋完全拉断,测试钢筋材料的最大拉力值。当然这是工地试验室最基础的工作,还有混凝土原材料检测,钢筋和钢绞线检测等等。
胡雪峰每天要用压力机和拉力机,压碎几十块抽检的砼块,拉断几十根钢筋抽检材料。然后填写实验检测报告和工作日志,隔段时间还要将工地试验室的材料送交监理实验室,进行二次检测。
这样的工作,胡雪峰一干就是一年半,每天的工作量让他没有心思去考虑别的事情,做完当天的工作量,基本上都是大半夜,累得整个人都像是要散架了一般,倒头就睡。可是第二天,却依旧能精神饱满地应对新的工作,工地上忙碌的时候,胡雪峰就陪着工人们加班加点,有时候因为原材料到得晚,甚至大半夜还得爬起来采集试验材料。工作不忙的时候,他就一直我在实验室里自我学习,报名参加工程师资格考试。
如果不是因为那次的变故,胡雪峰可能还要在基层实验室干上几个年头,才能有升职的机会。
1999年6月份,当时胡雪峰所在的中铁某局正在西南大山中修建铁路,也不知道那段时间,拌和站的站长胡友林究竟是哪根筋不对,隔三岔五的就往工地试验室跑。按常理说,站长经常去试验室检查工作倒是无可厚非,这原本就是站长职责范围内的工作。可是胡雪峰来工地试验室一年多,也从没见站长那么勤快地检查试验室的工作,关键是他每次来,都对试验员们无比殷勤。
起初的时候,几个试验员还在私底下议论,说是站长最近有些反常,时间久了,渐渐地大家都习以为常了。但是没过多久,站长每次来的时候,都会单独把试验员们叫出去谈话,至于谈了些什么,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。其他几个实验员都被站长一一叫出去谈过话了,胡雪峰以为接下来就该轮到自己了。
于是他私下跟其他试验员打听了一下,站长谈话的内容。可是那几个试验员平时倒是跟自己关系不错,一问起跟站长谈话的具体内容,就开始含糊其辞,有一句没一句地搪塞着胡雪峰。起初他也没把这件事情当回事儿,心想着,谈话就谈话呗,只要自己做好本职工作就行了,没什么好怕的。
可是左等右等,连着过了好几天,站长来过试验室好几次,都压根没提起过要找胡雪峰谈话的事儿。胡雪峰心里寻思着,可能是自己来工的时间短,资历浅,所以站长把这他给忽略了。就在胡雪峰以为站长不会找自己谈话了,一心扑在试验室工作的时候,站长却派人把胡雪峰叫了出去。
六月份的大热天,工地的太阳火辣辣的,空气里弥漫着灼热气息。胡雪峰一路小跑,赶到了站长办公室,心里七上八下的,也不知道站长具体要谈些什么内容。试验室距离站长办公室也就百十来米的距离,可刚出去一会,胡雪峰就感觉整个人快要被太阳晒化了。
站在太阳底下,胡雪峰稍微平复了一下心绪,调整着呼吸节奏,然后轻轻叩了叩站长办公室的门。
“进来!”办公室内传来胡友林的声音。
得到回应后,胡雪峰这才推门而入,简陋的工地办公室里只有胡友林一个人,正吹着空调坐在茶几前喝茶。冷风席面而来,室内室外的巨大温差不禁让胡雪峰打了个寒噤,他赶紧又把门关上,板正地像个学生一样,保持立正姿势,朝着胡友林问道:“站长,您找我!”
“小胡啊,来来来,随便坐!”胡友林自顾自的在饮水机边烧水泡茶,随意招呼着胡雪峰,指着茶几边的沙发摆了摆手说道。
等到胡雪峰坐下之后,胡友林手里的茶水也泡好了,他把茶杯放在胡雪峰面前,一脸笑容地说:“这天儿热得很,喝点水!”胡雪峰忙从沙发上站起来,接过胡友林手里的热茶,有些不好意思地连忙道谢。
“莫搞得这么客气撒,坐。嗳,到了我这儿,又冇得外人,是吧!”胡友林操着一口厚重的方言说道,说完之后,还特意问了一句:“我说湖南话,你听得懂吧?我给你讲哩,湖南方言一般人听不懂的,不好懂!”
胡雪峰只是随意的笑了笑,点了点头,站长刚才说的这几句方言他还是听得懂的,可要是平时站长用正宗湖南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