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句话一说出口,胡雪峰当时就有些后悔了,看着父亲两鬓微白,眼眶里布满血丝,再加上今天刚发生的那些不愉快,他生怕自己此时寻求真相,会让父亲遭受更重的打击。
可是让胡雪峰有些意外的是,父亲却并没有要怪他的意思,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。小时候那般亲昵的动作,如今对高海来说却显得有些吃力,他这才发现胡雪峰已经比自己还要高上半头,扬起来的手稍微停顿了会,又缓缓地放了下去。思索片刻之后,他才慢悠悠地朝着卧房走去。
胡雪峰以为父亲要去休息,此时此刻,他完全能够理解父亲的心思,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,看着父亲略显得有些苍老的背影,他多少都有些于心不忍。卧室里传来父亲收拾东西的声音,胡雪峰想也没想,就赶紧凑了上去,心想着多少能帮些忙。
可是他刚到卧房门口的时候,就看见父亲搬着椅子,一步一挪地朝着大柜的方向走去。大衣柜的顶上放着一只旧式的木箱子,父亲使劲把箱子从大柜顶上扯下来,胡雪峰赶紧上前双手托着箱子。黑油油的大木箱子上盖着几张泛黄的旧报纸,报纸上早已经布满了灰尘,稍微一动,灰尘就扑簌簌地往下掉。
胡雪峰把箱子搁在地上,也顾不得拍打身上的灰尘,只是静静地打量着箱子。父亲把手伸到大衣柜顶上,来回摸索了一番,最后摸出一把泛着铜臭的钥匙。他扶着柜子从椅子上下来,用手抹了抹钥匙上的灰尘,然后将钥匙递到胡雪峰面前,语气平静地说道:“把箱子打开!”
胡雪峰想也没想,接过父亲手里的钥匙,拨开锁孔上的灰尘,打开了锁头。此时胡雪峰的脑子里思绪万千,箱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呢?在强烈好奇心的驱使下,胡雪峰翻开了箱子盖,箱子里整整齐齐地放着一些旧照片,笔记本,荣誉勋章和减下来的旧报纸。
就在胡雪峰看着这些东西发呆的时候,高海缓慢地蹲下身子,从箱子底下摸出一副相框。他用袖子擦拭着相框上的灰尘,眼神里充满着异样的神色,稍微看了片刻,高海不禁觉得眼眶里有些湿润了,他赶忙抬手擦了擦眼睛。
“爸,你怎么了?”胡雪峰心里千头万绪,忍不住开口问道。
“嗐,眼睛迷了灰,没事儿!”高海故作镇定地说道,生怕儿子看出自己流泪,说着他把相框递到胡雪峰面前。
接过相框之后,胡雪峰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,照片上是一排排穿着旧式绿军装的老兵,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。照片顶端还有一行手写的正楷小字——“铁道兵部队第一师第二旅老虎团干部合影,1970年春。”
胡雪峰很快就在照片上找到了父亲的身影,他看起来那么年轻,充满活力和朝气。一身洗得褪色的旧式军装,穿在他的身上,却显得那般高大和挺拔,双手环抱在胸前,看起来无比自信。可是当胡雪峰看到照片上,父亲身旁那个正搂着他肩膀的人时,却不由自主地吃了一惊,尽管那人穿着旧式军装,相片也稍微有些模糊,可是胡雪峰还是觉得那人跟自己长得简直是一模一样。
在那一瞬间,胡雪峰以为自己看错了,又侧过身子把照片往灯光下靠了靠,可越看越觉得这人就是自己。眉眼轮廓几乎都跟自己一模一样,只不过那人的皮肤略显得有些黝黑,而且一丝不苟,不怒自威,眼神里写满了坚毅。即便是旧军装下边的白衬衫全部都扣着扣子,也依旧能看得出他虎背熊腰的身躯。
“爸……”胡雪峰有些诧异的看着高海,眼神里充满着难以置信的表情,心里多多少少能猜出些什么,尤其是父亲刚才反常的举动,更加让他怀疑自己跟照片上的这个人之间,存在着某种联结。
高海看着胡雪峰,接过他手里的相框,然后看着窗外重重地呼出一口气,才缓缓地说道:“我给你讲个故事吧!”
紧接着,高海向胡雪峰讲述了那一段艰苦卓绝的光辉岁月。三十年前,高海怀着无限憧憬和期许报名参军,终于如愿穿上了一身笔挺的军装,直到进入铁道兵部队之前,他都一直幻想着,可以保家卫国,守边戍关。可是到了部队之后,一切却都跟他想象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儿,他怎么也没想到,自己去的地方竟然是铁道兵部队。
负责接待他们的,是已经入伍三年零六个月的班长胡铁军。刚开始的一个星期,他们每天都是正常出操,按时作息,可是却没有任何训练任务。对此大家伙心里都有些犯嘀咕,想着这一个多星期的经历,和听说的部队生活完全不是一码事。
再往后,训练完毕之后,胡铁军会给他们上一些文化课程,可是讲的都是如何挖掘隧道,架设桥梁,修筑铁路和公路。最终高海实在是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,再三考量一番之后,忍不住打断了胡铁军的课程:“报告!”
“说!”胡铁军停下来,把课本和粉笔头子撩在讲台上,回应道。
“班长,我们是来当兵的,不是来修桥铺路的。什么时候能给我们发枪?”高海试探着问道,随着高海提问,其他战友也忍不住附和着议论起来,底下说什么的都有,甚至还有人愤懑不平的直接扔了课本,一头冲了起来,那架势就像是不给发枪,立马就打算撂挑子走人一般。
胡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