呆坐半晌,有些恍惚的起身来到案前,慢慢磨一汪好墨,笔悬了半天竟落不下去,一滴浓墨掉落纸上,慢慢氤开了……她叹了口气,将信纸揉成一团扔到篓里。
换了张纸,斟酌着写下“父母亲大人膝下”几个字,又卡住了,怔怔愣在那里。
门口忽然传来钟裳有些颤抖的声音:“主子,城里来了消息!”
“什么消息?”
“寒王…寒王成婚了。”
纳澜没反应过来,有些迟钝的抬眼看看她:“谁?”
“寒王娶了云家的嫡女云锦泽,她现在是寒王府的王妃,慕容尚书的女儿慕容柔为寒王的侧妃。”
纳澜突然不知如何说话了,呆愣在原地。
忙忙碌碌,转眼,冬至将近了。
到了亚岁这日,衙门上下依例休沐一天。纳澜一早就吩咐厨房准备下十样锦的饺子和几样精致小菜,烫了热热的绍兴黄酒,里头还特意添了冰
糖姜片,驱寒气最好。
因为寒王成婚的事情,她努力调节着情绪,面上摆出欢欢喜喜的样子,准备与将士们共享一顿丰盛的冬至晚餐。
钟裳自然明白她的心思,也不说破。
光阴如梭,匆匆而过,转眼就是草长莺飞的暮春时节。
小公主的十六岁生辰到了。
忙忙碌碌的,纳澜自己都没当回事,吩咐钟裳莫声张,只让到时悄悄的下碗面了事。她自己不在意,别人却记在心上。
小半月前,京里就陆陆续续送了好些东西来。
皇帝送来了一对玉玦,质地温润,雕镂着祥云纹路,一望便知价值连城。随玉附上的还有一张洒金笺,鹅黄镶边昭示着家御用。
纳澜看着那字,去年中秋节的情形立刻浮现眼前,楚衍生温柔含笑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。
她怔了片刻,神情黯然,又打开了封着老王爷府上签条的箱子。
世
子的礼物跟他的人一样简洁:一枚赤金令牌。简短留言是,若有需要,可凭此至北路驻军统领处,三千人以内,任意调动。
公主府的箱子最多,东西也更家常。
除了各种吃食玩物、笔墨纸砚,还有一套崭新的檀色云锦交衽长衫,是身怀六甲的蓝泽公主亲手一针一线缝起,密密针脚里仿佛缝满了思念之情。
纳澜将衣衫贴上面颊,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烁。
离生日还差两三日的时候,驿站邮车又送来一个包裹,说是云悦城羽林卫的一位官爷送来的。
纳澜一听羽林卫三字,立刻激灵了下,手忙脚乱的打开,只见里头是一个小小的、空荡荡的锦囊。
纳澜有些疑惑的将之倾倒过来,两粒小小的象牙般子滚落手心。
骰子雕的极小巧精致,一粒粒点数不是寻常的红漆、而是用鲜红的朱砂颗粒镶嵌而成。纳澜心中不解。
翻来
覆去看了半晌,她忽然明白过来,瞬时如被雷击,鼻子一酸,眼中潸然泪下。
玲珑骰子安红豆,入骨相思知不知?
恍恍惚惚的情绪直持续了两三日。
到了生辰这日,小公主闭门谢客,默默吃了一小碗鸡汤面,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对着一堆东西发呆。
交黄昏的时候,僮儿来报:罗将军来访。
纳澜愣了一下,无精打采的吩咐:“就说我不舒服,已经歇下了。”
话音未落,不速之客已经长驱直入杀到门前:“公主这是不见任何人了?”
钟裳瞪了一眼小伙计,小伙计苦着脸摊摊手,示意自己怎么拦得住。
罗将军叹了口气:“公主不想听,也要听一听了,寒王娶妻本是好事,但紫冥国却出现了一桩大事。”
纳澜叹口气,转身吩咐钟裳上茶。
一面对着罗将军淡淡道:“何事?”
罗将军支吾了下,低声道
:“御王死在了战场上。”
纳澜喝茶的手一顿。
“是被云准将陷害致死。”
纳澜惊愕的看向他:“你怎么知道的?”
“云悦城传来的消息,我第一时间收到了。”
小公主攥紧了茶杯,“你的意思是……寒王妃的父亲把玄玉哥哥的同胞皇兄给害死了?!”
罗将军垂下眼,默认了,接着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嵌八宝的小银盒,塞到他面前:“这是御王给你准备的礼物,寒王的……他也没什么心情准备了。”
纳澜诧异的接过打开,里头是一个两寸许的玉雕人像,玉质极好,细润柔白,背后沁着一点点糖色,简直毫无瑕疵。
可那雕工却是惨不忍睹,只能勉强分辨出是个少年的模样,那模样和玄玉哥哥有几分相似,只是有些可惜了这么难得的一块美玉。
纳澜表情有些僵:“御王是希望我和玄玉哥哥在一起的,对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