对于军务人选,寒王并没有花费太多功夫,留下了一个得力的老幕僚。
对于驻军将领却是好一番斟酌,场中都士兵是他十余年领兵带出来的心腹,一个个都希望追随王爷左右。
况且漠北苦寒,鞑靼又虎视眈眈,实在也不是什么好差事。
最后,还是老部下蒙恬参将主动请缨,为他分了一份忧。
正当议题开始进入具体的兵员配置等问题时,一直沉默的小世子忽然拨开众人。
他径直走到帐中,单膝跪下,双手抱拳,眼睛盯着地下,面色如铁。
“秉王叔,衍生请留古洲,充实我紫冥国的驻军,捍卫国境!”
帐中霎时仿佛时间定格,所有人如被当头一棒,反应不过来。
只听得呼吸相闻,一时竟无人开口说话。
“衍生……”
纳澜经受不住这接二连三的重磅打击,只觉心口一阵一阵憋闷,渐渐变成绞痛。
她一手抓着书柜,一手捂着
胸口,脸色惨败,痛若锥心:“衍生……是因为我吗…是我让你这样去决定的吗?”
曾经那个说要守护她一生的小将军,即便是这样也要履行他的承诺。
驻守边关,永远守护她。
楚衍生看着她摇摇欲坠的模样,眼中闪过痛苦、不舍,更有惨痛。
但他还是狠一狠心,别过头,重新看向地下,默不作声。
寒王深深盯着自己的侄子。
楚衍生一直是大哥引以为傲的儿子,也是大哥费尽心血培养的继承人,此刻跪在自己面前,背着弓箭长刀,满面狠倔,自请放逐。
虽然大哥与自己的感情算不得多么深厚,可是衍生是个不可多得、得天独厚的将军,为国为民,骁勇善战。
就算是为了大哥……不,他不是为了大哥。
楚玄玉的眼神逐渐看向角落里脸色苍白的纳澜,顷刻间了然于心。
他脸色阴的能滴出水来,然而,最终只是扯动一下嘴角,
说了一个字:“准。”
干钧重的最后一根稻草,纳澜眼前一黑,砰的一声倒了下去。
第二日午后,终于在银针的刺激下昏昏醒来,哭丧着脸的钟裳赶忙上前服侍,另一个宋一城殷勤的绕着军医大夫打转,询问抓药煎药事宜。
纳澜定一定神,哑着嗓子问道:“王爷呢?”
“回主子的话,王爷早间来过,见您还没醒,嘱咐了几句就走了,说是下午再过来。”
纳澜沉默片刻,又问:“世子爷呢?”
“小世子却是没来过……”
纳澜沉默了,依小公主和世子爷的私交情谊,这样的情况太过反常。
钟裳和宋一城面面相觑,不知道该如何回答。
纳澜苦笑一下,垂下头去。
半晌,她轻声道:“更衣,扶我去校场。”
对面两个人大惊失色,连宋一城都转过头来,面色不虞的劝她。
“已经禀赋脆弱,公主当保重身体。”
纳澜咬牙
,挣扎挣扎着坐起身:“我意已决,你们再反对,我自己去好了。”
钟裳一跺脚,拖着哭腔上来服侍:“公主啊,您这样可叫奴婢为难了,这一趟若是回去了,长公主非剥了奴婢的皮不可。”
饶是纳澜满腹愁绪,也被逗笑了:“别担心了,我罩着你。”
“公主,求您看顾好自个儿吧!”钟裳一边麻利的替她系扣子,一边嘀咕。
雪虐风饕里,钟裳又抬又扶,好容易一脚深一脚浅将纳澜运到校场边时,她已经快要喘不上气来,眼前一阵一阵发黑。
“衍生……”
她想喊人,声音却细的像在自语,还被寒风切成了一截一截,眨眼就倏忽消弥。
眼泪热热的滚下来,还未至嘴角就冻成冰珠,挂在腮上,晶莹剔透。
“冻成这样,你来做什么?!”
恍惚见到有人过来了,生气的冲着她大吼。
“衍生?!”
纳澜终于看清了眼前人,瑟缩
着抬头努力挤出笑容,眼泪又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。
“都是我的错,你……你莫拿自己赌气好不好?你回云悦城,行吗?”
楚衍生看着她,半天没说话。
而后,他缓缓伸手抹去她眼睫上挂着的一颗泪珠,指尖一捻,不多时便在军营的皮手套上凝成薄薄一层冰。
许久,他转过身,生硬道:“保家卫国,本是男儿分内该当的,澜儿还是莫要想多了。”
然后转身大踏步返回操练人群中,只留下一句话回荡在寒风中。
“这里冷,澜儿回去吧。”
纳澜死死抓着钟裳的手臂,直把下唇咬出血来。
失魂落魄的回到下榻处,寒王已经坐在那里,翻阅她的脉案药方。
“天寒地冻,军医告诉本王你的身子不适合在寒冬里,你方才去哪里了。”
钟裳扶着纳澜坐下,然后赶忙上来请安奉茶。
纳澜有气无力的挥挥手:“我有话同王爷说,你们先下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