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对面的玉奴瞧着他变换不定的神色却开怀得很。方才羽寺进来时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泥胎似的,无端叫他想起他主子楚荆霜,真是看了就讨厌,还是这有苦说不出的模样顺眼些。
他故意问:“怎么,是我这儿的东西羽大人瞧不上眼?我辛苦设宴款待,羽大人何故做出一副讨债脸?”
羽寺方勉强说服了自己,他放心是因为知晓了玉奴要使什么不入流的手段,免得他再出阴招。就着这蹩脚的理由,他默不作声地吃了起来。
这顿饭吃得玉奴心情大好,尤其是羽寺走时那话都说不利索的样子,叫他高兴得多用了一盏酥山。
玉奴的好心情持续了几日,沈容那厢却迟迟没有消息,又令他焦躁起来。
说好的假托大夫人的病捞他出去,按说沈容出面,大夫人再不情愿也不能不给自己母家侄子面子,怎的还不见有人来报信?
思来想去,玉奴总是怕事情有变,
想着去寻沈容一问,奈何二总管油盐不进,说什么都不让他出府。纠缠间叫沈容留在亲王府门前传话的人瞧见了,当晚,沈容便来了。
玉奴立时迎了上去:“果真是心有灵犀,我正想找你呢。”
沈容揽住他一吻,笑道:“奴儿越发嘴甜了。几日不见,想我不想?”
玉奴心道,身家前途系于你身,如何能不想你,面上甜甜一笑,双手绕过沈容的脖颈,重又吻了上去。
温暖干净的气息自唇齿之间传来,玉奴的唇舌被轻轻含住吮咬,缠绵悱恻却没有咄咄逼人的情欲,本是为了讨好沈容才主动的玉奴陷在这温柔又温情的一吻中,被放开时还有些回不过神。
沈容搂着他走至床边落坐,抚了抚怀中人的头发:“我知道你一定等急了,本打算明日得了空来找你,听人来报说你今日想出府找我不成,既怕你心焦,又怕你生气,这不,差事一卸,衣裳都没换便来了
。”
听他这么说,玉奴才注意到他身着轻甲,眉目熠熠,端的是丰神俊朗。
“阿霄,不是我沉不住气,实在是我在这王府一日,便提心吊胆一次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沈容安抚性地搂着他晃了晃,“只是原先说的那个法子不成了…………得再想想办法。”
不妙的预感成真,玉奴急道:“为何不成了?”
“辞了你,第二日我便去拜访了姑母,没想到才把这话头一提,姑母便大发雷霆。”沈容将视线转向玉奴,神色莫辨,“你可知为何?”
玉奴无端有些惴惴:“…………为何?”
“姑母说,几日前皇后娘娘召命妇入宫叙话,散席后特地将她留了下来,斥责她心胸狭窄,德行有失,苛待妾室庶子。还令她将你的生母云氏由侍妾抬成姨娘,牌位入白家宗祠。”
“什么?!”
玉奴失态地站了起来。
因老夫人不喜,他的母亲到死都没名没分
,只是个与丫鬟无异的侍妾,丧礼不办也罢,连块牌位都不配得。
此事一直是他心中隐痛,无奈自己不争气,没有正头娘子发话,即便他后来在楚荆霜手下捞再多油水,也只能修葺修葺陵墓,终究不能在宗祠享子孙香火。
这件事办到他心坎儿里了,玉奴喜欢得在地下来回走了两三趟,发热的头脑才逐渐冷却下来。
好端端的,皇后娘娘怎会想起一个臣子家中一名死了这么多年的小妾呢?
玉奴慢慢道:“………是楚荆霜?”
“是。”
难不成是楚荆霜查过账,发觉了他贪了银子,不仅没有借着发作,反而顺着银子的去处猜到了他多年的夙愿,特地进宫求了皇后娘娘?
思来想去,仿佛只有这般才能解释。
玉奴说不准心里是何滋味,收了笑,怔怔的不说话了。
见他这样,沈容的语气也淡了下来:“奴儿可是后悔了?”
玉奴懵然转头:
“什么?”
“楚荆霜的为人,我略知一二。若他存了心轻贱折辱你,断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。奴儿上次没跟我说实话,对不对?”
“…….”玉奴哑口无言。
沈容面无表情地继续道:“他惹恼了你,你才想起我,如今看到他为你苦心筹谋,你又心软了,念起了他的好,对不对?”
玉奴从未见过沈容这般对自己说话,心里慌得怦怦直跳,想也不想反驳道:“不是这样!”
沈容反问:“那是怎样?”
玉奴却又说不上话来。
沈容等了许久,也没等来自己想听的话,勾起唇角,眼中却殊无笑意:“我明白了。”
起身便走。
玉奴手足无措,事情发生得太快,他的心计又不足以使他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想出什么圆满的话来周全,满心都是绝不能这么让沈容走了,否则他们之间当真要恩断义绝了!
把心一横,他一把拽住沈容,往床榻间倒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