羽寺狐疑地瞧了他一眼。亲王府是他自己掌罚,他自然不惧沈容,据理力争只是不愿枉做小人罢了。但若经这一遭能叫玉娆往后消消停停的,那倒是求之不得了。
只是玉娆做惯了食言而肥的事,毫无读书人的风骨,目下他要在沈容面前圆谎,不得已向他低头,事后再来个翻脸不认人,想来也不无可能。
怎么想都觉得是玉娆能做出来的事,羽寺郎心似铁,不为所动道:“侯爷既都提起了纲纪法度,即便不为我自己,为着亲王府和殿下的颜面,也不得不将此事说个清楚明白。无论是今日还是从前,我自问无愧于心,长史有何异议大可明白告知,莫要含糊其辞,做成一笔糊涂账。”
玉娆不料他如此不识抬举,他给了台阶,羽寺还梗着脖子不往下走,一时气得张口结舌,说不出话了。
浅尝了一口,迫不及待地问:“如何?”
沈容掌不住,叫他逗笑了:“又不是你泡的茶,即便我说好又能如何?”
玉娆见他终于展颜,心中大松了一口气,也笑了,嗔道:“我又不是图你如何夸赞我,不过盼着你喝了一口好茶,将那阎王似的面孔收一收罢了。”
话一出口才觉不妥,太亲昵了。
玉娆忙去看一旁侍立的二总管,只见他面色不变,
依旧是笑意融融,看不出是否察觉出了异样。
沈容被他哄得五迷三道,即便脸上不作色,看出了他不自在,怎有不帮他的道理,当下开口。
“二总管辛苦了。我此来不过是想与长史叙叙旧,瞧见他活蹦乱跳的,不似总管所说身体抱恙,也就放心了。我们二人闲聊几句便罢,总管自去忙吧,这里不用伺候了。”
受了一通绵里藏针的排擅,二总管也不见尴尬,从善如流道:“长史身子大好,老奴也为长史高兴。故友相见,老奴也不在此处碍眼了,这就告退了。”
玉娆本以为二总管也是楚荆霜留下来监视自己的人,没那么好打发,没想到他倒很听沈容的话,行过一礼后真的退下了。
顾不得此间蹊跷,二总管方一迈出朝醺馆的门,玉娆便将羽寺晾在一旁,毫无顾忌地窝进了沈容怀里,含泪泣道:“小侯爷,你怎的现在才来?”
羽寺额角突突直跳,不假思索道:“请长史注意仪态!”
玉娆不满地转过脸,还未来得及出声,沈容率先冷道:“檀大人,先是出行,再是仪态,久不谋面,我竟不知你何时做起教习女官的活计了。”
羽寺分毫不让:“受人之托,忠人之事,殿下临行前曾嘱托属下多多看顾长史,属下也是奉命行事,
请侯爷见谅。”
玉娆泪痕未干,对着羽寺却是十足十的不耐烦:“檀大人既说了是‘看顾’而不是‘指点’,我人好端端地在这里,其余就不劳您费心了。昨日送来的文书尚未批完,檀大人闲得这副模样,不如现在回去处理了,早早事毕,也省得明日还要在我跟前碍眼。”
羽寺叫他那小人得志的样子气了个倒仰“你………好啊!”
言毕连礼数也不顾了,拂袖而去。
碍眼的人可算走光了,玉娆终于能放开了手脚施展。他变脸比翻书还快,一改方才的恶声恶气,默默垂泪
道:“小侯爷,你心里怪我,是不是?”
沈容沉默不语。
见状,玉娆泪落更疾,也不再说话,只拿一双泪眼睇着他。
终究是沈容招架不住,扯起袖子为他拭泪,叹道:“好了,好了,上哪儿学的这一招?”
玉娆哭得声音都黏黏糊糊的,拽着沈容的手不放:“我自陷进了这府里,便似卖给了他楚荆霜,旬休都不得家去,日日受他的磋磨。这里的人也拜高踩低,处处给我气受,方才怎样侯爷也见着了,羽寺一个奴才都敢骑到我头上,旁人更不必说了。我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,盼着侯爷来瞧我,盼得眼都干了。侯爷贵人事忙,纵不能亲自来,时不时有
封信捎给我,叫我知道你没忘了我,我心里也足意了。”
沈容心知他这话有两分真便很不错,瞧着他哭得鼻头泛粉却还是柔下声音:“我知道你受委屈了,你瞧,我这不
是一撩开手里的事便赶了过来见你吗?”
“侯爷人是来了,可一打照面便是冷言冷语,怎容得我不伤心?”
提起此事,沈容还是有些不悦:“光天化日你与羽寺那般纠缠,置我于何地?在我跟前唱了一通双簧,打量我能被你蒙混过去不成?”
玉娆把手一摔,恼道:“侯爷眼中我就是这样心性不定,朝三暮四之人吗?”
沈容哑然。素知玉娆人话鬼话信手拈来,不想他还能问出这句话,自己不觉着说不响嘴么?
玉娆显然不觉得,继续道:“侯爷不信我的话也无妨,但看那羽寺与我的相处,可像有情谊的样子?”
这话倒是。凭沈容对玉娆的了解,他“看上”的都是于他有用处,能为他办事之人,羽寺依附于楚荆霜,无非有些刺探杀人的本领,以玉娆如今的抱负,断断用不上。
想通此节,沈容心下稍缓。他本也不是来兴师问罪的,只是憋了几月的柔情满腹迎面被浇了一盆冷水,怎能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