玉娆慌了一瞬,随即便是恼羞成怒。
莫说她尚未真正与沈容好上,便是真的好上了,她一没作奸犯科,二没杀人放火,值当这个暗卫这么煞有介事地过来禀报楚荆霜?
她是在王府当差做姑娘的,又不是卖身给他了,和谁好与他们有什么相干?
既然最想知道的事已经知道了,再听下去无非便是些“青楼女子以色侍人”的废话,不听也罢!
玉娆饿得头晕眼花,四下张望了一番,见还是没有下人打这儿经过,估摸着正午时分大家应当都在偷懒歇响儿,正好让她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走。
她正待从那株供她藏身的竹子后闪身出来,便听一声轻轻的叹息从头上传来,立时吓得她浑身僵硬,止住了脚步,战战兢兢地向上看去。
出乎她的意料,那糊着明纸的窗户并未打开。
她惊魂未定,愣了会儿才想到应当是原本坐在屋里的楚荆霜走到了窗边。
这下玉娆不敢动了……
深秋时节,竹叶厚厚地落了一地,她的脚一动便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。
眼下楚荆霜与她只隔了一扇薄薄的窗纸,她若现在溜走,必定会惊动屋里的人,岂不是正要被抓个现行?
玉娆骑虎难下,不得不缩在那里听他们接下来的话。
不料想象中的轻鄙之语并未出现,楚荆霜只轻叹了一声,温和的声音仿佛响在耳边,“可惜。”
玉娆一怔,可惜?可惜什么?
暗卫仿佛与他一样想不通,困惑地问,“王爷,您的意思是?”
楚荆霜并未说话,却另有一道不男不女的尖利声音响起,“糊涂东西!”
玉娆没想到屋里还有第三个人,那阴柔又高亢的声调诡异至极,叫她吓了一大跳,他又侧耳细听了听,灵光一现,这是……太监!
不知怎的,她无端想到了沈容。
他如今嗓音清越,再过几十年,是不是也会变成现在这样?
想象了下沈容捏着嗓子抖威风的样子,玉娆险些把自己逗笑。
而屋里的对话还在继续。
暗卫虚心道,“请二总管指点。”
二总管恨铁不成钢道,“玉娆姑娘掌府中之政令,机要无比,王爷亲点了这个官职给她,是已将她视作心腹,爱重无比。可她竟与外人勾搭成奸,辜负王爷恩德,即便是再可怜,也不能再用了。若没有此事,她日后的前程可远大着呢,现在,全不成啦!”
暗卫啊了一声,“
可是沈容不是咱们的人吗?让殿下在圣上面前假称以身为饵,引逆党上钩,实则趁机解决郡王府的事,这主意不也是沈容自己出的?玉娆姑娘与沈容交好,想来……也不算什么大事罢?”
二总管哼笑,“沈容与我们不过因利而聚,眼下是和咱们一条心,日后怎么着可还说不准呢。万一有反目成仇的那一日,留着这位姑娘在府里,岂不是养虎为患?”
一直沉默的楚荆霜终于出声了,他大约离开了窗前,说的话在玉娆听来远而不真切,“既然如此,人就在府里养着罢,其他的,不必再提了。”
玉娆失魂落魄地离开了竹林。
原来楚荆霜不单是为了救命之恩,他是真的赏识她的才华……原来她曾离日思夜想的远大前程这么近,近到唾手可得,却在她还没意识到的时候,就被沈容处心积虑地毁了!
难怪那晚沈容所在的府邸内情形如此异常,这一切分明都是他布的局!
转脸还拿这件事来吓唬自己,逼迫自己答应与他相好,亏自己还动摇了一瞬,以为他当真是一片真心的……眼下看来他不过是为了剪去自己的羽翼,好安安生生当她沈容的情人罢?
玉娆
越想越恨,这恨意中还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,逼得她一掌打在九曲桥的扶栏上,眼中闪过一道水光。
“玉娆姑娘?您去哪儿?殿下还在听雨阁等着您呢!”
轻快的女声突然从身后传来,玉娆飞快抹了一下眼睛,转身一看,原来是玄芝。
她掩饰性地清了清嗓子,强打起精神回道,“我走到这儿…不……不小心迷路了,这不,正打算找个过路的丫鬟问上一问,姐姐就来了。”
玄芝掩嘴笑道,“玉娆姑娘太客气了,奴婢当不得您一声姐姐。”
她打量着玉娆的神色,“姑娘的神色不太好呢,定是饿着了,快随奴婢来罢,阁上备的饭已热了好几遭了。”
玉娆恹恹的,她想着方才偷听来的话心里刀割一般痛,只想立时寻个没人的地方好好考虑考虑她的日后,根本没有精力再应付楚荆霜。
可惜她现下是给人家做碎催,不是来做客的,去与不去由不得她说话,也只能强颜欢笑地应了。
听雨阁漂浮在湖心,四周有细细的拱桥与岸边相连,取李商隐“留得枯荷听雨声”之诗意。
可惜现在已至深秋,湖面上连荷叶也不剩一片,无雨声可听。
因怕湖心的冷风吹了贵人,亭子四面还挂着藏青色的帷幕,帷幕下摆垂着的彩色流苏彼此纠缠着微微晃动,仿佛玉娆混乱的心绪。
到得亭前,玄芝微微一福身,“殿下,姑娘来了。”又低声对玉娆说,“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