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节上最能看出一个人品性如何,楚荆霜……当真如沈容那个坏人所说是那样心思深沉、机关算尽的人吗?
桂旗垂首道,“奴婢不敢胡言乱语,确是殿下身边的檀霭亲自来吩咐的。”
玉娆低低说,“好了,我知道了……那个,是我错怪你了。更衣罢。”
“是。”
桂旗略略扬声道,“进来伺候姑娘梳洗。”
便有两个小丫头各自捧着盥洗所用物什绕过紫檀屏风走了进来。
其中一个将手巾浸在水中打湿,便要上来替玉娆擦脸。
玉娆瞧她不过十二三岁,实在不习惯叫这么小的姑娘伺候,连忙接了过来自己擦。
桂旗在一旁打开了妆台边上的两个大箱子,问:“姑娘今日是要穿自己带来的衣裳,还是穿殿下备下的?”
玉娆讶异地问,“殿下还给我备了衣裳?”
“自然。”桂旗抿嘴笑道,“时间太急,来不及量身做
,殿下特命人去最好的铺子买的成衣,让姑娘先将就着穿。等过几日冬至到了,尚衣监来人量体制衣,请姑娘再与殿下一同做新的。殿下往日哪里过问过这样的小事?可见大人有多得殿下重用。”
玉娆本来意兴阑珊,现在被她说得也忍不住带了几分笑,“既然如此,倒是不好辜负了殿下的心意。你为我挑一件罢。”
桂旗挑了又挑:“这件绯色盘丝锦的好不好?又暖和又轻薄,也衬姑娘的白皙皮肤。”
玉娆见那锦缎在明灭的光里泛着流水般的微光,正是她心中最喜欢奢靡华贵之风,心下满意,嘴角便不吝扬起一抹笑:“很好。”
桂旗倒像是被什么晃了眼似的,匆忙别开脸,慌手慌脚地将那袍子拽了出来。
这一拽不要紧,不想竟带出了旁边玉娆带来的那个包袱,草草包起来的包袱散开来,滚出了几件洗得发白的棉袍和包在其中
的一朵金丝绢花。
“呀!姑娘恕罪!”
桂旗一边告罪一边赶忙去拾那衣裳,捡起那朵绢花时却轻轻“咦”了一声。
见自己的衣裳在华服的包围中显得格外寒酸,玉娆恼羞成怒地想,子府调教出来的下人竟如此不济事!
方オ那抹转身即逝的笑也收敛了,冷道,“看什么?还不赶紧收拾好?”
桂旗不似玄芝一般细腻,并未察觉玉娆幽微的心思,指着那朵绢花道,“这花………奴婢昨日傍晚见门房上来人禀告,有个人送来一个锦盒,说是贺姑娘入王府之喜的。那时姑娘已歇下,殿下便代为保管了,那锦盒里头放着的,仿佛也是一朵绢花。”
玉娆顿时失声道,“什么?!”
“奴婢瞧得千真万确,哦,对了,里头还有一块蟠龙呢!真是巧,那玉倒有些像我们殿下素日里的那一块。”
玉娆两眼一黑,退了几步跌坐在了床上
。
沈容!沈容……你真是要把我往死里逼啊!
桂旗见玉娆脸色如此难看也吓了一大跳,忙跪伏在地上,“姑娘,奴婢说错话了。”
两边的小丫头不明所以,也跟着跪了下来。
玉娆狠倒了两口气才缓过来,见三个纤弱的女孩子瑟瑟跪在地上,桂旗更是吓得脸都白了,她也不想欺负女,恹恹地说。
“不是你说错了话………是我自己突然想到有件事忘记办了,所以失态了。快起来吧,地上凉,别跪着了。”
桂旗松了口气。她也不恼玉娆突然发作,反倒担忧地问,“大人有什么事不妨说出来,奴婢愿为姑娘分忧。”
分忧?
你一个小丫头能分什么忧?
玉娆惨淡地想,这下子玉皇大帝来了,也救不了她了!
那日实在是兵荒马乱,她急于脱身,更不敢与沈容争执,便穿着沈容预备的衣裳出了督公府。
谁知这贱人
如此卑鄙下流,竟然扣下了楚荆霜送她的玉!
若只扣下便也罢了,她也不是不能在楚荆霜面前周旋过去,可她偏要把事情做绝,当着楚荆霜的面将玉还给了她。
这岂不是明着告诉楚荆霜,她玉娆对你送的东西丝毫不放在心上么?
况且楚荆霜原本就因绢花与玉怀疑她与沈容之间有勾结,那天在马车里她为表清白只差指天誓日,结果转脸就闹了这么一出。
不知道楚荆霜会怎么想呢?玉贴心口放着”是假的,那么“与沈容毫无关系”是真的还是假的?
救命之恩又是真的还是假的?
沈容究竟和她有什么深仇大恨,这样处心积虑地算计她?
若现在这阉竖站在她面前,玉娆真想先不管不顾地扇他一顿耳光解气。
桂旗见玉娆正苦大仇深地坐着不说话,便贴心地不再问了,宽慰道,“既然事情已然忘了,那想必也不差现在这一次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