宣城县衙,公示三天结束,到了断案的时刻。
衙门外,人山人海。
陈家盘踞宣城多年,是多少人暗恨的对象。一朝倒塌,引来围观者众。
衙门内也并不清净。
白县令高坐于县令宝座上,只觉如坐针毡。晋王爷都立于堂下,如何不让他战战兢兢?
两侧各有一列手持水火棍的衙役,师爷坐在书案后。
原本威严宽敞的衙门,如今因苦主众多,比菜市更拥挤。
霜月站在最前面,在她后面是秦牧原和卢雁依。人们不敢靠近,以他们三人为圆心,空出了两尺之地。
白县令哪敢让晋王爷久等,一拍惊堂木道:“带犯人!”
在他手边,是厚厚的一摞状子。
陈家众人被关了几天,被押上来时,人人蓬头垢面,早就没有了当初的光鲜亮丽。
知道陈家得罪了晋王爷,谁还敢在此时去照顾他们?
哪怕他们用银钱贿赂也没用。
被秦牧原踹了一脚的陈东南情形最糟,若不是胸膛还微微有些起伏,几乎会以为他是个死人。
“白大人!”
陈夫人连滚带爬到白县令跟前,哭求道:“白大人,求求你让我儿去医馆吧!往日,我们陈家没少孝敬你!”
白县令颇为不自在,咳嗽了几声,道:“无知妇孺,胡说八道!”
室内人头攒动,要不是关系着儿子的生死,陈夫人怎么也不可能放下身段当众求人。
见哀求无效,陈夫人便恼羞成怒:“白大人,这是翻脸不认人了?你别忘了,我们府里还留着你的亲笔信!”
白县令惯会见风使舵,到任时为了坐稳县令的位置,跟陈家妥协了不少事。
真要论起来,他不大不小也得治一个贪腐之罪。
见陈夫人竟然当着这么多人揭他的老底,白县令猛地一拍惊堂木,沉声喝道:“捏造谣言、咆哮公堂,给我掌嘴二十!”
“是!”
一名衙役上前,抓住陈夫人的头发,便左右开弓起来。
喧哗的大堂安静下来,室内只剩“啪啪啪”的掌嘴声。
衙门里里外外的人看着往日高高在上的陈夫人被责罚,尽皆幸灾乐祸。却也闭紧了嘴,就怕发出声音也被治罪。
秦牧原眼底掠过一抹讥诮,负手看着眼前这场闹剧。
陈家嚣张跋扈,白县令也不是什么好东西。
眼下,不过是狗咬狗罢了。
而他自己,也需要借着白县令的手,来彻底铲除陈家。
水至清则无鱼,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
声音停止时,陈夫人狼狈至极。她的两颊被打得高高肿起,又红又胀,破了皮的地方渗出血迹。
因为疼痛,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。
陈彪缩着头,看着夫人受罚并不敢多说一句话,就怕连累了自己。
陈宏业更是跪在地上一声不吭。
往日有多嚣张,如今就有多畏惧。
卢雁依看着这些陈家的男人,心道:还不如一个妇人有勇气。至少,陈夫人会为了儿子出头。
白县令拿起状子,把跪着的陈家人一一点了名,道:“堂下人犯,有余财而不仁慈,鱼肉乡里、欺行霸市,种种罪行,罄竹难书,今日数罪并罚。”
“陈宏业霸占王府财物多年、欺压王府婢女,陈东南对晋王爷出口不逊,两人均治大不敬之罪,秋后处斩!”
“陈彪,身为陈家家主,立身不正纵容刁奴,判流放三千里。陈家罚没家产,退还抢占的良田、牲口、房屋、奴仆,其余尽皆充公。”
和陈彪一道流放的,还有为虎作伥的管家打手。
至于陈家其余家眷,便充作官奴,由官府统一发卖。
听完这一连串判决,百姓们爆发出一阵震天响的欢呼声,响切云霄。
陈家人脸色灰败,如丧考妣。
陈宏业一屁股歪倒在地,连跪都跪不住了。
他哪里想到,作威作福了一辈子,老了还会受此劫难?
巨大的打击让他血液倒流,瞬间便眼歪嘴斜,半边身子瘫在地上,口涎从嘴角流淌下来。
正是中风的征兆。
如何仍在陈家,老爷子中了风,那定然是掐人中的掐人中,请大夫的请大夫,一家子忙成陀螺。
可眼下,别说他只是中风,旁边躺着的那个出气多进气少的陈东南,也无人理会。
陈宏业到死也不知道,这一切的起因,是他当年起了不该起的色心。
宋氏,岂是他能肖想的女人?
秦牧原睨了瘫在地上的陈宏业一眼,心头浊气去掉不少。
此间事了,他冲着白县令拱手,道:“白大人秉公办案,本王都看着眼里。凡递了状子的苦主,白县令需一视同仁。”
他警告白县令,百姓们被陈家强占的东西,都要一一退回。
白县令忙站起来,道:“请王爷放心,一个都不会漏。”
开什么玩笑,被晋王爷亲自过目的案子,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在其中耍什么花招。
陈家多年来囤积了不少财富,他还不至于要去贪这些苦主的。
秦牧原微微