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夜第二天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了,他连忙起床简单的漱洗一番就往后堂走去,这是他第一次迟到,而且还是因为睡过头,虽然秦夜走的泰然自若,但出于先天性的职业习惯,心里还是有点虚。
一路上碰到的衙役捕快纷纷向他打招呼,秦夜都微笑着点头回应,心里也踏实不少;看来自己迟到一会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。
其实身为总捕,秦夜要做的事只有一件,那就是破案。
因为各州除了知府以外还设有府丞一职,也就是知府的助理差不多,那些民事邻里间的纠纷跟偷蒙拐骗之类的治安事件,全都由府丞及辖下官差处理,只有出了人命,才会由总捕房介入调查。
而且临州的凶案率比较低,所以捕快们的日常倒不怎么忙碌。
虽是如此,可捕快却也是伤亡率最高的职务,毕竟会弄出人命的事情,十有八九都是些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,在抓捕当中死伤也是难免的。
临州知府范谦书正端坐在后堂中审阅文件,一身红色官服和一条黑白相间的紧身腰带衬托出他笔挺的身形,他没戴官帽,乌黑的头发中露出几缕斑白,但梳理的一丝不苟,略短的胡须和眼角的皱纹,给他白净的脸上增添了一股成熟男人的睿智和优雅。
听到有人进来但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,似乎认真到了忘我的境界。
秦夜径直走到文案前说道:“属下来晚了,请大人见谅。”
范谦书终于抬起了目光,还露出了一丝微笑;“你昨晚奔波劳碌了半宿,已经够辛苦了,今天起晚点很正常,先坐下吧!”
他笑起来真诚又自然让人如沐春风,对那些心怀憧憬的少女应该很有杀伤力。这是秦夜的看法。
“谢大人体谅,属下例行公事算不上辛苦!”
两人不咸不淡的打着官腔,气氛倒也轻松融洽。
秦夜将昨晚命案简明扼要的作了汇报。
范谦书神色如常;“这些江湖人士越来越放肆了,居然在临州境内闹事!你打算如何处置?”
这明知故问的事还让秦夜有点犯难了,查或不查都难免落人口实,毕竟跟范谦书还不熟,谁知道他是不是在给自己挖坑……
明哲保身之下,秦夜只好摆烂:“这个,全听大人吩咐。”
似乎料到秦夜会如此答复,范谦书似笑非笑的说:“如果柳大人在任时,能听到你这句话,一定会胃口好睡得香啊!”
呃……,秦夜不由得俊脸微红,只能讪笑一下没有搭话。
柳大人是前任知府,那时见秦夜有勇有谋,接连破获几起要案,临州的案发率跟着直线下降,同僚和百姓对他亦是有口皆碑,权衡之下也顾不上什么年龄或资历那些老套,秉着能干就上的理念,就将秦夜提升为总捕,也算得上是千里马遇上了伯乐。
只是秦夜这匹千里马比较倔犟,难以掌控,官场办案有时免不了关系和人脉的羁绊,压力自然到了知府大人头上。
可秦夜软硬不吃,面对上司的明示或暗示,不是忽略就是装不懂,反正对于涉案人员,无论元凶还是帮凶,该抓的抓该办的办,那是一点不含糊。
但证据确凿的情况下,要斩或判刑都得由知府大人决定,需要他“关照”的犯人就能拖而不决,时间长了,结果可能就不同。
这时秦夜便会催促结案。
柳大人就会如梦初醒:“哎呀!我这段时间都忙的头晕了,晚点就审阅。”
过了两天,秦夜又来催。
柳大人又黯然伤神:“唉!这年纪大了,记性是越来越差,案卷都不知道放哪了。”
“没关系,属下那还有一份。”秦夜贴心的提醒。
“哦!在这呢!”知府大人随手从桌下找到了文件。在翻来覆去仔细端详一番后说:“我看此案尚有疑点,为避免错案冤案,还是先缓缓吧!
秦夜不假思索的说:“那是属下的问题,刚好御察院的陈督察约我晚上喝酒,到时请他协助督办好了。”
“大可不必……”柳大人苦笑着连连摆手,整的是一点脾气都没有了。
想起曾经那位慈祥的上司,秦夜心里除了歉意就是感激。
面对眼前在这“含沙射影”的新上司,秦夜只能在心里一阵腹诽。
此刻,范谦书对秦夜这种“推脱”的态度,只是随口调侃而已,他深知江湖案不是查或不查这种层面上的问题。
沉吟片刻,范谦书道:“同是秦国子民,那些江湖中人视人命如蝼蚁,国法在他们眼里形同虚设,真不知该哭还是笑啊!”
秦夜听着有点懵,他从未认真想过这很现实却又荒诞的悖论。
潜意识的认为江湖有江湖的规矩,讲的是快意恩仇,杀人犯法的观念与它显得格格不入。
但正如范谦书所说,都是秦国子民,他们却杀人如麻还能置身法外,这显然也是莫大的讽刺。
秦夜感觉一阵头痛,出声道:“江湖间的厮杀确实难以监管,但国有国法,就算不能对江湖中人做到令行禁止,也应该起到一定的约束力让他们心存敬畏。”
范谦书微笑问:“如何能让他们心存敬畏?”
“分而治之。”秦夜回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