殿内的哭泣指责声持续了许久,久到柳暗的脸色黑的如名字一般,忍不住要冲进去时,才停了下来。
几个孩子哭得筋疲力尽,靠在温暖的怀里止不住的抽抽噎噎,先前的陌生疏离却已经烟消云散。
十七抬起袖子,轻柔的帮他们擦干泪痕,通红的眼眶尚且蕴着些许水迹,嗓音沙哑的道:
“你们什么时候等在这里的?吃过早饭没有?我去叫人送些点心过来?”
“不,不用了。”铁柱控制不住,抽抽搭搭的回道:“我,我们不,不饿。”
他满脸怔然的低声呢喃:“这段时间,大家都没什么心情吃饭。”
其实,经过季先生的解释后,大家心里都知道,亲人的死亡不能全怪十七叔。
只有二虎一直固执的觉得季先生和十七叔关系亲近,所说的话肯定全是开脱,非要跑出来自己打听红衣人的情况。
他们不放心,就跟着一起偷跑出来,好有个照应。
这一出来不要紧,可他们茫然的发现,外面的人说的和季先生说的根本不一样。
他们都说红甲卫是皇帝的走狗,都说那个丞相是个老好人,不是坏人,皇帝才是暴戾嗜杀的大恶人……
一个人这么说,两个人这么说,三个人还是这么说。
众口铄金,积毁销骨,这么一打听,他们原本被季修安抚下来的情绪不由动摇起来。
不由自主的怀疑起那个所谓的十七叔,才是害死父母亲朋的真正凶手。
二虎也是因此,越发坚定了他们的仇人就是曾经温柔的教导他们读书识字,如今却高高在上的皇帝。
后来狄大哥和阿苦先生找到了他们,二虎却悄悄溜了出去,听说是被那个丞相抓去了,狄大哥为了救他还受了重伤。
他们不免又怀疑起外面的人所说的话,丞相真的是好人吗?
犹豫了许久,面对京城百姓的种种赞誉,他们还是询问了季先生,能不能让他们见一见那个曾经亲近熟悉,如今却触不可及,高高在上的,十七叔。
可十七叔虽然模样打扮变了一些,似乎却依然是以前那个温柔耐心,如兄如父的十七叔。
“怪不得你们还是这么瘦弱……”
十七不由念叨了一句,轻声细语的道:“不好好吃饭可不行,不管怎么样,还是要保重身体,才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。”
他迟疑了一下,还是黯然的道:“别让你们爹娘担心。”
说完,他吸了吸鼻子,冲着门外哑声喊道:“去准备些好克化的点心羹汤送来!”
听到外面柳暗应了声,他才撑着僵硬的身子站起来,把几个孩子推到椅子上坐好。
“你们都坐好,让十七叔看看额头上的伤!”
他望着几个孩子头上掺杂着血丝的红肿伤痕,不由心疼的嗔怪:“怎么用这么大力气?头晕不晕?有没有感觉眼前模糊或者天旋地转的?”
见几人摇头,他便松了口气,那就好,看来没磕出脑震荡。
不等他吩咐外面的人拿伤药,柳暗已经站在门边轻声询问:“陛下,属下命人准备了上好的伤药,是否送进去?”
“拿进来吧。”
十七不着痕迹的擦了擦湿润的眼角,整理了一下神色,淡淡的道:“再派人去请擅长小儿科以及调理养身的太医过来。”
“是。”
他接过柳暗递来的瓷瓶,轻手轻脚的给几个孩子上了药,沉默了一会,才迟疑不决的询问:
“你们以后,跟着十七叔好不好?”
铁柱犹豫了一下,还是摇了摇头,低声道:“我想跟着季先生,学习医术。”
他推了推三个小伙伴,有些不舍的道:“十七叔,让毛毛他们跟着你吧。”
“铁柱,我不要,我想跟铁柱一起!”
“大姚村只剩我们几个了,我们不要分开!”
“对,我们要一起长大,一起报仇!”
几个孩子有些警惕的从十七身旁离开,挨挨挤挤的靠着铁柱,仿佛面前的青年是一个会让他们分开的坏人。
十七连忙笑了笑,轻声安抚:“不会让你们分开的,别急。”
他能理解这几个孩子抱团取暖的心理,自己再温和友善,说起来也不过是个相识没有一个月的外人。
而且还和他们遭遇的苦难有关,这几个孩子能想得开,不再仇恨他都算是十分难得了。
如今贸贸然让他们跟着自己,离开小伙伴,那根本是不可能的。
纵使他愧疚满怀,试图把自己能给的东西都给这几个孩子,可到底他们的意愿更重要。
好在季修最近在跟太医研究什么东西,应该还要在京城待一阵子,他还有时间慢慢劝慰几个孩子。
毕竟,让他们待在龙隐卫那里,他实在是有些不放心。
正巧几个内侍提着食盒进来,他便趁势转移了话题:“都快午时了,你们都饿了吧?快来看看这里有没有爱吃的。”
一盘盘动物模样,花朵样式的香甜糕点摆出来,立刻便吸引了几个孩子的注意力。
加上这些时日在偷偷跑到外面,到了京城又时常念着二虎,不说茶饭不思,也是吃不好,睡不好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