外面动静不小,十七靠在门里听的清清楚楚,得知计划难得按照预计的轨道行进,他莫名的有些感动。
那个慷慨激昂的家伙约摸就是万俟冽了,虽然话里话外想要弄死自己的心思太过直白,可自己真是得感谢他啊!
不容易啊!
差一点,自己的计划又要脱轨了!
听见几人商量后,把审判定在了明天,他舒了口气,漫步走到桌边,提起空荡荡的茶壶晃了晃。
也不知道外面那些人记不记得给自己送点水和食物进来?
叹了一声,他随意往床上一躺,望着枕旁的一叠书籍发起呆来。
这些天他也不是真的闲着没事,只等叛军入城什么都没做。
面前这些是几年来,良朝关于民生、水利、税收等方面的档案,当然,这里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,余下的还存放在宫中的文渊阁里。
为了营造自己被囚禁之中,却不忘民生的傀儡皇帝形象,他这阵子点灯熬油的看完了近五年的相关资料,并且挑选部分做了批注。
本来是打算叛军闯进来大肆搜查一番,就能自然而然的发现这份用心。
奈何……
他拍了拍枕边书籍,无奈的苦笑一声。
算了,好歹计划是顺利进行下去了,这些东西早晚也会派上用场,并不算白费功夫。
……
转眼已是夜幕低垂,京城却依旧喧闹不休,激动恐惧的百姓们夜不能寐,一家人聚在一起,望着皇宫的方向喁喁私语,神色中期盼与慌乱交织,说不出的复杂。
这些边关而来,军纪整肃,秋毫无犯的黑羽军,真的能救他们于水火之中吗?
还是又一个暴虐无道的仁平帝呢?
皇宫处处灯火阑珊,黑甲军士气势凛然的穿行其中,将来不及逃走的宫人押解在一起,以待上级处理。
宫苑阴影中,有簌簌风声拂过枝叶,沙沙作响。
尚未入眠的十七敏锐的睁开双眼,望向发出轻微响动的窗户,警惕的握住了袖中小巧的薄刃飞刀。
“陛下?”
熟悉的声音自窗边传来,个头中等的身影晃眼间便来到了床边,轻声呼唤。
“白旭?!”
十七心里一咯噔,想起这位那与自己计划八字不合的上司,顿时提起了心:“你怎么来了?!”
“不是让您们暂避风头或者紧闭门户吗?”
白旭拽下蒙面黑巾,神情决绝的低声解释:“属下不能眼睁睁看着陛下沦落于叛贼之手!”
“陛下对我等微末武夫赤诚相待,属下亦是愿意为陛下披肝挂胆,死而后已!”
他此番而来,就没有打算活着离开,宁可拼上自己一条性命,也要使君主不受叛军辱没。
“那你的家人呢?!”十七压低了声音,却无法压制语气中的些许急躁:“现在外面肯定极为纷乱,你不留下保护家人,回皇宫找什么死?!”
“陛下放心。”白旭拱手回道:“属下的家人已经安排好了,更何况,属下父兄皆通武艺,足够保护家中妇孺,没有属下在,也不影响什么。”
十七无奈的揉了揉额头,正寻思怎么把他哄出宫去,寂静的宫殿门外,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。
他连忙冲白旭使了个眼色,指了指房顶,示意对方躲上去。
白旭顿时心领神会,也不啰嗦,飞身跃起,几乎是压着开门声藏好了身形。
‘吱嘎!’
万俟凛一手端着托盘,一手推开了殿门,神情平静自若的走进房间。
“之前注意到你这里没有食物,我抽空做了一些送来。”
他似乎是无意的问了一句:“你这宫殿没有人伺候吗?”
十七按捺住心底的忧虑,提起托盘上的水壶倒了杯清水,捧在手里慢慢啜饮。
闻言,他抬眼望向格外高大的男人,面上神情恍惚,带了几分忧郁:
“原本是有的,只是后来朕惹他生气了,便只有一个小太监每日送来三餐,时而打扫,也是闭口不言,连头都不敢抬。”
说着,他清冷的脸上露出苦涩的笑,语气中蕴含淡淡的叹息:“说起来,朕都忘了有多久没和他以外的人交流过了。”
万俟凛不见丝毫客气,俯身随意的坐到地毯之上,抬手扶住膝盖,挑眉询问:“他?”
“他是谁?”
十七只是神情复杂的恍惚一瞬,不自然的带过了这个问题,掩饰一般伸手去拿托盘上的筷子:
“说这个没什么意义,万俟将军,多谢你为朕送饭了,朕还真是饿了。”
万俟凛却没有任他扯开话题,微微俯身逼近,鹰隼般锐利的眸子逼视着他:“他是洛云深?还是仁平帝?”
察觉到自己提出第一个名字时,青年眸中剧烈波动的感情色彩,他顿时了然,直起脊背,笃定的道:“是洛云深。”
十七垂眸避开他的目光,沉默着一粒一粒的数着米饭,似乎是打定主意逃避这个话题了。
万俟凛却好像不懂什么叫适可而止,利刃般的目光滑过青年散乱的衣领,在锁骨上浅浅的牙印处顿了片刻,沉声道:“洛云深将你囚禁在此处,却扔下你自己逃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