与宫门前的混乱不同，垂拱殿内一片宁静，十七毫无所觉的靠在床头，任由太医为自己把脉。
他瞥了眼旁边恭敬肃立的白旭，忽然开口问道：“白副将今年多大了？”
白旭有些茫然，却不曾有半点怠慢，连忙半跪回道：“禀陛下，属下今年二十有五。”
“哦？竟这么大年纪了？看着倒不像，这么说来，你应当已经成家了？可有孩子了？”
“这……”白旭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，干笑道：“属下还未曾娶妻。”
十七神情讶然，好笑的道：“怎么？你这是未曾遇见心仪之人，还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？”
“朕记得你是武将世家出身，应当不至于说不上亲吧？”
“是，属下、”白旭苦笑一声，语气中掺杂着些许叹息：“家中也为属下说了几个好姑娘，是属下，属下不想拖累她们，就都拒了。”
“拖累？”
“是啊，白羽卫的名声太差，属下怕日后有个万一，连累家人不得安宁。”
十七了然的点点头，这家伙倒是挺有远见，知道跟着洛云深恐怕走不远，只是上了贼船，当了二把手，实在下不来罢了。
他之前便看出白旭这个人心肠不坏，有许多可以利用的地方。
本来想着对付陆厚德的计划，需要这人帮忙，看看能不能瞒过洛云深，现在有更信任的厉锋协助，倒也用不上他了。
不过，多拉拢一番，也没什么坏处。
他温和的笑起来，若有所指的道：“白副将莫要担忧，忠君爱国的人，总会得到福报的。”
白旭自然听的明白，有些慌乱的行了一礼：“是，属下定当竭力为陛下效忠！”
“白副将误会了。”十七摇了摇头，神色感慨：“那首《菜人哀》，你也听过了，百姓们过得什么日子，你也清楚。”
“白羽卫虽名声不好，可比起陆厚德手底下那些无法无天的官吏来说，要清白的多。”
“可惜啊，百姓们不知道这一点，只把你们与红甲卫当做朕之犬马，一视同仁的憎恨着。”
他望着白旭若有所思的神情，意味不明的道：“你们洛统领生性高傲，不屑辩解，更不在意名声，可你们底下的人也没长嘴吗？”
“若是能让人们明白，真正在作恶的那个是谁，就好了。”
说完，他便看向太医，询问道：“王太医，朕的身子怎么样？”
“禀陛下，并无大碍，待烧退了便好。”
“是吗？劳烦太医了。”他收回手，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：“对了，之前朕也曾得了风寒，那为朕解毒的大夫用的药好像是加了……”
那边两人讨论起医治的药方，这边无人问津的白旭却神情恍然，目光中闪过深思。
……
恒定府。
往常神情麻木的百姓们一反常态的聚集在一起，满脸义愤填膺的说着什么。
他们依旧衣衫褴褛，满面尘土，灰扑扑的毫不起眼。
可那黯淡的眼神里却带着星星点点的火光，虽然微弱，聚集在一起时，却足够烧尽一切污浊。
“夫妇年饥同饿死，不如妾向菜人市。
得钱三千资夫归，一脔可以行一里……”
头发斑白的男子泣泪俱下，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：“去年大旱，我的妻子就是为了一家活命，自卖自身，换了粮食回来……”
他皮肤黝黑，瘦削的脸上沟壑遍布，明明是三十岁的年纪，却沧桑的像是六十岁的老人。
浑浊的泪水砸在地上，与尘土混合成了一个小小的泥潭：“我那最小的孩子被人偷了去，找到时，只剩一堆白骨……”
“暴君奸臣！丧尽天良啊！这世道要让人怎么活啊！！”
周围的人们也是热泪盈眶，感同身受的哭道：“我娘为了给我省口吃的，自己上了山，活活饿死在了山里！”
“我那可怜的女儿！如花似玉的年纪，却把自己卖进窑子，就为了那一串铜子！可那丧良心的粮商，却把一斤米卖了天价！还要掺着霉粮沙石啊！！”
“这般的日子，我过得实在是到头了！反正左右都是死，我做鬼也要拉着姓黄的一起！”
“说的没错，那姓黄的枉为知州，一心只知道欺压我们普通百姓，就连大旱灾年都不放粮！还联合那些无道奸商趁机发国难财！”
“杀了黄铭！为我们的家人报仇！”
“法不责众！咱们一起去围了那些奸官的家！就算不能亲手杀了他们，也要逼迫朝堂严查！”
“对！必须还我们一个公道！”
“有本事就把我们恒定州的百姓都杀了！只要有一个人活着，那些贪官污吏就都得付出代价！”
“杀了黄铭！朝廷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！！”
角落里，粗布灰衣的青年扯了扯斗笠，遮住俊朗的眉眼，悄悄退后出了人群。
无数微弱的呐喊从恒定府各州县乡郭传来，汇聚成一股莫大的力量，直指各地作乱的官吏。
知府府邸，肥头大耳的黄铭坐在最上首，眯缝小眼里透着精光。
“谁能告诉本府，外面那群暴民从何而来？”
“黄大人，现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