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棠府,城门处。
接天连地的雨幕下,出入城门的人们却排着长队,一个一个的接受府军和红甲卫的检查。
人们纵然怨声载道,面上却连一个不字也不敢说,生怕惹了这群拿刀的,平白丢了性命。
队伍快速的缩短着,很快,一个衣着朴素,带着面巾的姑娘一瘸一拐,蹒跚走进城门洞里。
她瑟缩着把手里的半人高的小推车递给府军检查,自己则在红甲卫的呼喝声中,小心翼翼的揭开湿透的面纱。
红甲卫瞥了眼她密密麻麻布满红斑的脸,厌恶的冷声问道:“你的姓名,籍贯,来此有什么目的?又为何出城?老实说来!”
女子自卑的虚捂住脸,垂下头,低声细语的回答:“小女住在旁边的明安县,闺名楚楚,此番进城是为了看脸,没成想到了城里,看病的银子却被偷了,只得无奈归家。”
红甲卫怀疑的看着她,问道:“你一个人来看病?”
楚楚苦笑一声,声音温柔却无奈:“是,我丈夫嫌弃我容貌毁了,不愿意带我来看病。”
“那些银子,还是我父母心疼我,七拼八凑借来的。”
她眼中带泪,绝望的道:“如今脸也没好,钱也没了……”
几位士兵无动于衷的瞥了她一眼,目光中满是冷漠。
检查的府兵粗鲁的翻检着小车,里面的帛布绣线洒了一地。
楚楚心疼的看着沾满脏污的东西,张了张嘴,却没敢说话。
“不是说钱被偷了?”红甲卫紧盯着她,问道:“你哪来的钱买这些东西?”
“这是邻居让我帮忙带的,一来这儿我就采买齐全了。”
楚楚擦了把泪,脸虽毁了,一双桃花眼却盈盈动人,她哽咽着道:“这可怎么办呢?都不能用了……”
“行了,哭哭啼啼的惹人心烦!”
红甲卫不耐烦的把小推车踢给她,嫌弃的道:“快滚!别耽误大爷我干活!”
楚楚被车撞了个踉跄,脸色微变的堪堪站稳,垂着头喏喏道:“这就走!这就走!”
一边走,她还一边心疼的看着地上的东西,似乎很想去捡起来,不过看看周围披荆戴甲的士兵,又怯弱的收回了这个想法。
她蹒跚的走了几步,眼看着就要离开秋棠府,身后却突然传来那个红甲卫的声音:“等等?你腿是怎么回事?”
楚楚顿了顿,转过身子,哀叹道:“雨大路滑,小女来的路上摔了一跤,实在疼的厉害。”
她缩头缩脑的轻声询问:“大人,有,有什么问题吗?”
红甲卫看了眼她身上的泥泞,消去怀疑,烦躁的挥了挥手:“没事了,滚吧!”
“是、是……”
身姿纤弱的女子驼着脊背,低着头慢慢走远,不久便被雨幕遮挡,再也无法看见。
十七拐进道旁的树林,迅速放下车斗边的盖板,一屁股坐在小推车上,抖着嘴唇掀起衣摆,露出内里被竹片绑住的双腿。
为了应对红甲卫的搜索,他必须得把自己最大的特征隐藏,毕竟,谁也不可能想到,残疾五年的人,能够自己走出城。
不过事态紧急,他只能粗糙的制作一副类似于假肢的东西,用长达大腿的竹片围成一圈,紧紧绑住,用来支撑无法动弹的小腿。
借着小推车的力,他才能勉强走上几百米路,顺利出城。
可竹片锋利,他来不及打磨,绑的又太紧,两条腿被划出了许多伤口,几乎染红的半条裤子。
他疼的浑身都在抖,勉强卸掉了所有竹片,却也不能松口气,甚至连被雨水浸湿后,更加疼痛的伤口也无暇顾及。
这里离秋棠府太近了,他必须尽快离开。
用力搓了搓染上凤仙花汁的脸,见一时半会擦不干净,十七只能不去管它,随意在伤口上洒了些药粉,他换了身普通男装,便坐在小推车上磕磕绊绊的滑出树林,上了官道。
大雨很好的隐藏了他的身影和踪迹,没过多久,秋棠府外的官道上,就失去了那个瘦弱伶仃的人影。
……
天星府,成章县,大姚村。
田里劳作的人们絮絮闲谈,说的都是关于最近新来的那个青年的消息。
“听说是大户人家出生的,被争夺家产的兄弟暗害,让人打断了腿!”
“豁,这些有钱人家,真是可怕,看那孩子还未弱冠的模样,拖着那双腿,下半辈子怎么过啊!”
“你还有心思同情人家?他起码有钱有闲,能买下那座荒山用来散心,你有什么?饭都吃不上了!”
“说的也是,咱们这辛辛苦苦一年,到头来,全都缴了赋税,自己半饥半饱,卖儿卖女的,哪有资格关心人家的事。”
“是啊!咱们还是关心一下,今年是不是还要加税吧!”
话题里的人,自然是逃到这里,打算暂时定居的十七。
村边的小荒山上,新开了一条土路,尚算平坦。
沿着土路一直往上,走上几十米,便能看见半山腰处,有一座不大的木屋,外面扎着围篱。
湖蓝色衣裳的青年拄着拐杖,从屋内走出,挪到了院子里的躺椅上。
十七放下拐杖,躺在椅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