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十七并没有给他问出这一切的机会,也不打算亲口给他一个回答。
开玩笑,像他这种真诚善良的人,说出来的话怎么能掺假呢?
老师可是从小就告诉我们了,说谎是不对的!
咳,其实是因为他刚做这行的时候翻车过几次。
经验教训告诉他,不要把别人当傻子。
作为一个智商正常,只有演技有几分名堂的普通人,这世界上比他聪明的人太多了。
说谎这种操作,太容易被戳穿了。
你问放风筝的事?
自己说谎了吗?
没有吧。
自己可没有一句话明明白白的说:‘我为了遵守承诺,每年的三月初九,都亲手制作纸鸢,为两人的亲人祈福。’
他刻意将目光转移到残损的风筝上,神情恍惚一瞬,便换了一副难过懵懂的表情:
“我的纸鸢……”
俊丽的少年眼眶微红,鼻尖带粉,脸颊还有斑斑泪痕,瘪着浅色的唇,说不出的可怜与委屈。
可向来软弱的少年并未生气,只是胡乱擦了把脸,抑制住伤心,回到桌边打算再做一个。
洛云深扯住他的手腕,几番张口欲言,最终却只是声音干哑的道:“你手上有伤,纸鸢就让我来做吧。”
十七顿时心动了一瞬,他的手可真是疼死了,要是再做一个风筝……
然而,无论心里怎么想,按照设定,这个风筝,他必须亲自来做,不能假手他人。
于是他看也未看洛云深一眼,便自顾自的拿起竹篾与细绳,轻巧而熟练的扎起骨架。
布满伤口的手掌不如之前灵活,十七忙活了近半个时辰,才满头大汗做出一个沙燕风筝。
洛云深劝了许久,十七都是毫无反应,似乎看不见他的模样。
无奈之下,他只能单膝跪地,凑在十七身旁,看他掌中伤口越来越多,鲜血浸染竹篾,染红了雪白的宣纸,扎好了一只艳红的纸鸢。
心中万般滋味交织,最终缠在一起,化为了一种名为后悔的情绪。
如果,
早知道小皇帝是那个孩子;
早知道他遵守了约定十年;
早知道他为救自己受了伤;
早知道小皇帝为自己做了这么多,却一句未言。
或许……
“好了!”
十七欣喜的放下风筝,抬手去抓一旁的毛笔:“把诗写上就成了!”
他颤抖的手握住毛笔,眉头不自觉的紧蹙起来,艰难的把字写得更加规整。
洛云深的眉头皱得更紧,眼中神情变幻,几乎想立刻夺下毛笔,把小皇帝打晕了带回去。
可他看着对方认真而喜悦的表情,却只能妥协,抬手握住小皇帝的手,带着他书写起那两句,他们都了熟于心的诗句。
狼毫微顿,为最后一横镀上筋骨。
十七满意的看着纸鸢上笔挺锋利的字迹,笑意盈盈的赞叹:“看来我最近的笔力又进步了!”
洛云深好笑的摇了摇头,眼中不自觉的漫上宠溺,沉重的心情不由自主的轻快了少许。
纸鸢做好了,自然要放飞出去,才能起到祭奠祝福的作用。
可十七目前的情况,别说连跑带跳的放纸鸢了,针扎腿上都不带疼的。
没办法,只能把这个任务交给‘福伴伴’了。
你问洛云深?
他现在可看不见对方,不存在的人怎么能放风筝呢?
那不是见鬼了吗?
凝望着碧空中艳色的沙燕,十七接过白旭递来的线轴,脸上满是缅怀的笑意。
看了一会,他捻起桌上的小刀,割断了牵扯风筝的丝线,看它同风缠绵远去,最终消失不见。
洛云深也仰着头,神情怔然的看着碧蓝的天空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半响,他垂下头时,才发现,之前还精神着的小皇帝,已经歪在轮椅上沉沉睡去。
他有些担忧的握住十七的脉搏,这两日怎么老是不知不觉的睡过去?
难道是之前中的毒未清干净?
冲白旭招了招手,他轻声吩咐:“去打听一下,京城里哪位大夫擅长毒理,哪位擅长医治癔症。”
“太医院那群酒囊饭袋,真是半点用处也无!”
……
十七望着熟悉帐顶,无聊的歪嘴吹了吹脸侧的发丝。
纱帘外头七八个宫女太监盯着,他要是敢动一下手指,恐怕立刻就有人过来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吩咐。
他可不想再去外面演戏了,在这帘子里,他好歹还能放松点。
好在今天的戏份已经结束,不用再折腾自己了,他就躺着好好养伤,饿了再出去。
吃饱就睡,睡醒又吃的混过了这穿越第二天,十七被宫人们服侍着洗漱后,又躺回了柔软的床铺。
不过白天睡得太多,现在才八点多,他是一点困意都没有。
瞥了眼影影绰绰的纱帐,他有些不满足的想: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放下布帘睡觉,现在一点私人空间都没有!
宫人们望着帐中一动不动的身影,悄无声息的关上窗户,吹灭烛火,只是为防意外,在床边留了一盏小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