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...”
秦问听着尹天正口中的故事,张了张嘴,却最终什么都没能说出来。
“在生命的尽头,他眼里有残阳,有暮云,有家乡,或许是幸福的吧...”
尹天正笑了笑,他抚摸着墙上的石刻,回想着那年那月那天的心境。
悲痛,思念,寂寥,以及那猛烈席卷灵魂的...
狂怒。
“那时,若是我忍住了,没有伸出手,没有握住他的刀,没有让愤怒支配自己的身体,或许...”
尹天正闭上了眼睛,如同古井般的心境依旧无波,但秦问却能感觉到,有什么变了。
此时此刻,那副墙上的画卷微微颤抖,画里的木屋变得愈发真实。
似乎有风拂过,那颗歪脖树轻轻的摇曳着,时不时落下几片枯黄的树叶。
大黄狗停下了追逐的游戏,转而看向了木屋之内。
那里什么都有,有几张椅子,一张桌子,甚至摆着几副碗筷,里面还盛满了冒着热气的米粥。
唯独,没有人。
“原本,三弟会拿着他最喜欢的弹弓,去林中打山鸡。”
“原本,二弟会抱着我的腰,明明一直输还是要和我比力气。”
“原本,大妹会一口口给其他人喂米粥,还每次都会吹三口热气。”
“原本,阿娘会白发苍苍,看着大家,含笑而终。”
尹天正,缓缓的说着,明明只是日常的琐事,却被他说的无比细致。
仿佛那才是他心中的执念。
“原本...天正只会是一个普通农家的大哥,一个连鸡都不敢杀的胆弱之人。”
“原本...世上不会有尹天正,更不会有什么刀圣,只会有一个无名的农人,平凡的降生,平凡的死去。”
“如果...我那天没有握住他的刀...”
“如果...那天我选择回去,而非报仇。”
尹天正长叹一声,他转头看向秦问,双眼没有圣灵的璀璨和庄严,反而像个醉酒的落魄之人,宛如深邃的寒潭,死寂,无光。
那一天,有一个人死了,也有一个孩童长大了。
孩童看着面前的尸体,那是自己的傻哥哥。
他一辈子,仅仅勇敢了两次,就死在了这残忍的世道里。
他看着那残破的尸体,许久,许久。
那手下最初没敢打扰,只是静静的看着。
但时间缓缓过去,天色渐晚,星斗披挂。
那手下看着面前的孩子,他已经看着尸体几个时辰了,眼睛都没眨一下。
“孩子...”
他伸出手,想要安慰,但没想到,那孩子猛地回头,看向那手下。
手下猛地胆寒,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。
仿佛从炼狱里爬出的恶鬼,蕴含着被抽筋拔骨的痛苦和疯狂,仿佛憎恶着整个天下。
残甲,钝刀,这就是天正全部的遗产。
就是这一瞬间,那个原本只会劈柴的孩子,做出了他后悔一生的决定。
他伸出手,没有丝毫犹豫,握住了钝刀的刀柄!
“铮!”
就像是在回应他的狂怒一般,刀一出鞘,剧烈的刀鸣便响彻八方!
握斧的手,这一刻,变成了握刀的手。
劈柴的娃,这一刻,成为了杀人的魔。
“孩子!不要!”
“挥刀的分量不是你能承担的!”
“回来!”
握刀的矮小身影如同利箭般飞跃而出,目的很明确。
身穿战甲手握刀兵,敢从尸体身上拔下这些东西的悍匪,附近只有一窝!
天正杀掉的,不过是很少的一部分而已。
那手下暂且放下天正的尸体,拼命的追赶。
天正已经死了,可以说是为救自己而死,他不想让天正的弟弟,也遭遇一样的命运。
“回来!”
“孩子!回来!还来得及!”
虽是手下,但却也是纵横沙场多年的老兵,此时却被那矮小的身影越甩越远,无论如何都追赶不上。
“这腐烂的世道...”
他暗骂了一声,虽然体力不支,无比虚弱,却还是强撑着追赶。
残阳落幕,星斗漫天,皓月披挂,黑夜如潮,淹没了人间。
那手下被越甩越远,黑暗之中,他只能凭着感觉,追着那孩子留下的痕迹,艰难的追过去。
就这样,两者的追逐,一直到了后半夜,那手下才终于远远的看到了火光,听到了哀嚎声。
“糟了...”
他知道,自己来迟了,那孩子已经深入了匪寨...
“天正...我对不起你,如果没能救下你的兄弟,我便随你而去!”
老兵眉头紧锁,抽出了满是豁口的战刀。
“杀!”
他快速的靠近着匪寨,大吼着,杀气滔天,希望将那些匪徒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。
可当他冲出树林,看到火光,却停了下来,满脸的震撼。
月光之下,火光滔天。
整个匪寨浓烟滚滚,所有的房屋都燃着烈火。
大片的血液淌在地上,被火灼烧着,散