男人结结巴巴的声音,响彻天井。
赵鲤却比方才还惊。
开心眼查看了一遭后,她忍不住朝后跃开小半步:“人?”
不是,长这模样居然是人?
虽是穿着大景袍服,但体魄高壮到不可思议。
就是两个牛高马大的泰西骑士,也逊色一筹。
且……
赵鲤并不是以貌取人,只是眼前这仁兄实在不像活人。
逸云散人这小天井中光线昏暗,赵鲤又看一眼地上人的长相。
与烧伤病人之类后天毁容不同,地上这人脸上不见疤痕。
歪七扭八的五官,应是先天形成。
便是心肠硬的她,也生出一股子怜悯,这模样就是妖怪界也要被欺负。
“你刚才为什么不出声?”赵鲤问道。
趴地上的男人双手十分熟练地抱头,一看就是常年被殴打引发的习惯性动作。
他喘着粗气,道:“我,我,我……喊,喊了。”
沈大黄和沈小花,两只猫儿并排蹲坐。
都瞳仁放大,歪脑袋盯着这男人瞧。
显然,它们也没见过长这样的人。
男人还在说话:“我,凑凑窗户、户边看,问,问是谁来着。”
他说话结巴得厉害,赵鲤听得难受。
回忆了一下,这男人脸凑窗户上时,确实含含糊糊似乎说过什么。
他又道:“女,女女女侠……我,我什么都、都没看见,饶命!”
许是听见了赵鲤的声音,他及时改了称呼,说话结结巴巴,唯有那声饶命格外顺畅丝滑。
赵鲤侧头,看沈小花的猫爪按在这人的影子上。
示意道:“沈小花。”
沈小花爪子一点,一下将影子踩住。
这男人立刻像是背上压了一座山,瞬间趴倒在地。
沈大黄是个缺德的,便蹲在旁边用爪子扒拉这个男人的脑袋。
想再仔细看看,怎么人能生成这模样。
赵鲤蹲下身,解下这男人后腰挂着的一个皮口袋。
解开绳结,只见里边装着一个小罐子,还有一个火折子。
罐子里面装的液体漏了一些,是火油。
这男人翻墙来,是想纵火。
“让他说话。”
赵鲤言罢,沈小花爪子微微一动,被它踩着影子的男人顿时呜呜哭出声。
“我真、真什么都没……没看见,女、女侠,饶命。”
这男人一身汗臭,赵鲤从旁边架子上摘了阴半干的茄瓜。
用这茄瓜去抽他脑袋:“还不老实?带着火油火折子想纵火?”
结着点霜的茄瓜,打在人脑袋上,啪啪直响。
这男人趴在地上躲闪不得,呜呼道:“是,是逸云散人叫,叫我来的!”
赵鲤神色一动,停下手,蹲身盘问:“你叫什么?”
虽心有预期,但听见这男人说道他叫原三时,赵鲤还是有些高兴。
“每月,逸云散人都要给你一笔背货钱,为什么?”
赵鲤威胁道:“劝你最好说实话,我不想对你用手段。”
像原三这样疑似普通人的,赵鲤还是愿意用更温和的手段来审讯。
带入诏狱,他难全乎着走出门。
最佳办法自然由绢娘来审,但现在绢娘好生在慈幼坊帮忙,照顾孩子,赵鲤怕这人长相吓到她。
原三脑袋被不嫌埋汰的沈大黄,扒拉成一团乱草。
他哭道:“小、小的不,不敢啊!”
赵鲤哼了一声:“若被我发现你说假话,便将你剁成肉泥作猫食。”
此话一出,两只猫同时不满,尤其沈大黄反应激烈——它也挑食的好吗。
在赵鲤儿戏一般的威吓下,原三道出实情。
这原三说来也是个苦命人,他娘亲是个暗门子。
后来被个貌丑无比的胡商赎买走。
原三还在胎里,就生了一颗大脑袋。
生产时,将他娘亲折腾得死去活来。
也不知他是天生畸形,还是生产时被挤坏。
反正生下来,他便五官乱七八糟。
他娘本想将他直接溺死在尿桶里,但被原三的胡商爹给拦住。
倒不是他胡商爹多有良心,只是商人家乡人比较缺德,有珍奇怪物展。
脑门子一拍,便将原三养在笼子里当做异兽展览,招揽生意。
原三就这般生长到了八岁。
后来原三的胡商爹,想进盛京做生意,在快进盛京城时,被原三寻到机会跑了。
他跑进山林,将要饿死,被一个山里老猎人捡到。
老猎人心善,听他经历,就算他这鬼样,也把他留在了身边在山上讨生活。
老猎人死后,原三还住在深山小屋。
逸云散人来长乐坊开堂口后,常入深山采药。
采出的大量药草,全靠原三从山中背到盛京。
每次付他二十文钱。
就这般持续了一年,年前逸云散人找到他,道是让他办一件事。
若是盛京真的发生地动,原三便得立刻来这,烧了这间屋子。
作为报酬,给他半吊大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