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月十五,本该是月亮最圆,最亮的日子。
今日却不知怎么的,月相不尽如人意。
墨灰的天,乌云闭月。
偶尔风拂过,才露半边模糊月影。
就像这不尽如人意的月景,水榭之中的气氛,也不是那么好。
石家是江南有数的大茶商。
江南有钱人多,有闲人也多,诗酒茶花总要玩出些花样子,才叫风雅。
这中秋之宴,不好搞那些曲水流觞妓鞋饮酒的淫事。
但也得搞些花活,讨好田百户这位宾客。
于是在水榭旁的人工小湖中,就出现了一只小船。
船上一个穿着严实青衣道袍的女郎,梳着道髻。
穿得简单严实,神态端然。
面前摆着一张几子,旁边一只红泥小火炉上坐着黑陶提梁壶。
赵鲤坐在围屏后,不知是何意。
别说她不知道,田百户和随行赴宴的校尉力士没有一个弄明白的。
他们这些土包子不解之际,只见那道袍女子忽的松了腰带,敞开衣衫。
露出里头艳色抱腹来。
抱腹,即是没有挂颈肩带的肚兜。
全靠后背系带挂住。
相衬之下,船上女郎一身皮肉白得让人眼晕。
田百户一呛,面上有些惊恐,下意识的想去看赵鲤的方向。
石家管事介绍道:“田百户请看这道新茶。”
田百户直想骂娘,扭头却看陪坐的石宾等人脸不红气不喘,似乎这是很平常的事情。
莫非真是什么新茶,是他没见识?
这个念头,不只是出现在田百户脑中。
田百户见坐在围屏后的赵鲤没有反应,也不敢有任何异动,害累任务失败。
那船头的道袍女子,依旧是那副端庄模样,一手环胸,以竹筒取了一捧绿茶放在两胸挤出的空隙之间。
管事介绍道:“这便是柳情茶。”
“由未破身的豆蔻少女,唇齿采摘明前独头嫩芽,存放精柳编制茶筐之中再行炒制。”
“泡之前,揣入怀中,以体温温茶,如此冲泡之后,茶有体香。”
“温茶之女,须得未曾破身,三日只饮清露清体,并斋戒沐浴。”
伴着管事的解说,那道袍女子将温好的一捧香茶倾身倒入薄胎茶盏。
她身子柔软,动作十分优美。
倒完茶又拉拢衣袍,恢复了之前那严实的打扮。
但谁都记住了,她那身严实青布道袍下的艳色抱腹。
这本该是极为香艳,男人们会心一笑的场景。
但因为水榭中那四座围屏和后边坐着的人,而气氛尴尬。
作为宾客的田百户,木着一张脸,死盯着面前的酒盏,就是不看船那边。
跟随赴宴的校尉力士,也都各个看天看地不看船。
他们这模样,让石宾心中嘀咕。
不一会,船上女子拎壶冲泡的茶水一一呈上。
田百户看着眼前还冒氤氲热气的茶水,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。
就在此时,围屏后的赵鲤终于有了动作。
她悄声站起,在侍女的带领下,离开水榭。
她的去向无人好过问。
以田百户为首的,全都长松了口气。
田宾顺势道:“田百户,这道柳情茶,请您品鉴。”
唯一女客识趣暂离,让水榭中的气氛回归本该有的轨道。
赵鲤假借更衣,叫一个侍女将她带离了水榭。
侍女执灯在前引路道:“小姐,请走这边。”
侍女很贴心的以灯照亮赵鲤的脚下。
却听她突然问:“什么声音?”
侍女不解,扭头去看,颈侧就挨了一记手刀。
赵鲤一手接了侍女软倒的身体,一手拎了灯。
将晕过去的侍女,抱扶到了花园假山之后。
没一会,披了侍女外裳的赵鲤,提着那盏纸灯,朝着一个方向走去。
与水榭的表演差不多时间。
石宝玉坐在椅子上,有些不耐烦。
石慧院中,张开了一张巨大的发黄皮子。
围方帷,张灯烛
皮子上映出两个剪影小人。
咿咿呀呀的声腔,唱着野狐报恩书生的故事。
与寻常的皮影戏不同,石慧这院里的戏班实在业余得很。
唱腔唱段,荒腔走板。
以石宝玉的眼光看,哪一方面都不合格。
只是见妹妹听得认真,不好扫了她的兴。
石宝玉打了个哈欠,百无聊赖之间,见石慧那柄不知材质的素面扇子搁在几上。
他就探手去拿。
入手来看,扇骨洁白发黄,皮制扇面光滑柔软。
石宝玉摸了两下,觉得这扇面手感熟悉极了,却又一时想不起来。
他一边摸扇子,一边听着皮影戏腔,百无聊赖转头看。
这就注意到,方才那鬓边簪红花的侍女,站在他的身边。
手里还提着那盏昏黄的灯。
只隐约见得,闭着眼睛好像在假寐。
这惫懒丫鬟。
石宝玉觉得有趣,心道待我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