妹妹石慧的手指指来。
石宝玉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,自己的手里还托着一团毛茸茸的东西。
他低头去看,白乎乎的兔子,乖乖蹲在他的掌心。
也不跳走,也不挣扎,乖顺得好似玩偶。
仰着头,一双红浆果似的眼睛看着他。
石宝玉看着有趣,在这兔子身上从头到脚抚了一遍。
“好,还你。”
石宝玉一边说着,一边将掌心里的兔儿递给石慧。
先前石慧拗口的话,他也只当是妹妹一时口误。
“今日说不是说,要与友人去灯会吗?”
石宝玉是个浪荡浑蛋不假,但同妹妹石慧关系不差。
和盛京女子不同,江南女子平日被束缚在家,并不被允许抛头露面的外出玩耍。
像是八月十五中秋或者元月十五这样的节日,大景朝廷才会放开宵禁。
这也是这些江南女孩,少有能自由外出的日子。
石慧立在风灯下,夜风呼啦啦将灯吹得晃动。
她的脸也在这光影之下,忽明忽暗。
接了石宝玉递来的兔儿。
石慧将那小兔子捧在手心,爱惜地以手指梳理兔子被石宝玉弄乱的毛发。
漫不经心的道:“外边,哪有今天的家里好玩啊。”
石宝玉不由好笑。
家里被父亲管得严严实实,石宝玉原本打算请人来家喝酒也不行,妹妹竟说家中好玩?
他笑了一声,拿出白玉骨扇子摩挲着把玩道:“家里能玩什么?”
他只是随意一问,就打算离开,却听妹妹石慧道:“哥哥要不要看看好玩的?”
石宝玉手一顿。
小姑娘家黑灯瞎火,玩兔子有什么意思?
与其陪妹妹这小姑娘玩,倒不如回自己院子,和侍女们捉迷藏呢。
石宝玉正要拒绝,却见方才离开那个丫鬟,提着一盏灯慢慢走过来。
那是盏花纸灯,上面不知画了什么图样遮挡了大半光线。
那丫鬟走路很怪异,有些僵硬,一步三摇,好似膝盖不会打弯。
这样怪异的走姿,若是搁在北地,定会叫人生疑。
但在江南太过平常,那些裙下小足只三寸的艳色娘子,无人搀扶时,就是这样行走的。
那丫鬟一晃一晃行走,看不清她的脸,只见似乎是个肤色很白的。
鬓边一朵红花,在不甚明亮的光下,呈现一抹妖异的墨红之色。
石宝玉顿时生出些兴趣。
他也不知妹妹石慧的院中,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小脚美人。
视线下移,想瞧瞧那丫鬟裙下小脚。
可惜视线被长裙遮挡。
就是这一丝意动,石宝玉犹豫了一下道:“好吧,我倒要看看有什么好玩的。”
他故作潇洒的把玩着手中白玉骨扇子。
虽是在和石慧说话,眼前却一直偷偷瞄着那个提灯的丫鬟。
石慧听他答应,露出高兴神色:“哥哥既然答应,中途可不许逃走哦!”
“好,好!”石宝玉神不思蜀,嘴上应允。
石宝玉身边小厮各个机灵,见状便帮着去搬桌椅。
其中一个进了屋子,忍不住打了个冷战。
他四处张望,总觉得今日小姐这院里实在太冷清了些。
而且,似乎也太黑了些。
他远见正屋长条案上,似乎摆着一个大盘子,上面摞着一些圆溜溜的东西。
这小厮动了动鼻子,总觉得满室浓烈的熏香之中,藏着什么其他的味道。
有些腥,有些臭。
他这探着脖子嗅的动作,叫后边跟进的人有些误解,骂道:“你要死了?小姐也是你能肖想的?”
“若叫少爷老爷看见,非得打死你!”
石宾虽纵着石宝玉奸淫作恶,却对女儿石慧看得很紧。
儿子传宗接代,女儿打小娇养,一身细皮嫩肉三寸金莲,用作联络姻亲。
石宾样样安排得妥妥帖帖。
被误解那个小厮哪敢认下这罪,急忙辩解道:“我只是看小姐房中清贡的东西有点不一般。”
说完他指了指案桌。
和他说话这个人,是个雀蒙眼,眯眼瞧了半天,也只看见几个圆溜溜的轮廓。
满不在乎道:“不就是几个拜月团子吗?”
“这椅子沉,你快来搭把手。”
一边说,他一边挥手赶开在自己面前飞的苍蝇。
听他这样说,最先进来那小厮也不好再计较。
跟他协作着,将椅子、挡风的扇屏抬出去。
他们动作慢,石宝玉早站得不耐烦。
落座后,正要发作,就听妹妹石慧细言细语的劝道:“哥哥,别生气,今日中秋佳节,责骂他们做什么?”
石慧又转头看向几个被骂的小厮:“你们去后房吧,去那有赏。”
石慧平常是个清高性子,常年用鼻子看人。
何时这样温言细语过?
别说几个小厮,就是石宝玉也用扇子挠了挠脑门。
“快去吧!”
石慧端坐在椅子上,抬手指了一下后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