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午的阳光洒满大地。
往日清泉村自带的清凉消暑属性,似乎有些失效。
整个村子都热得出奇。
村长第三次擦去额头上的汗水。
他站在昨日赵鲤站的栈道旁,发愁的看着水中飘着的那三十来号人。
王荔是清泉村的常客,从王知县到任以来,王小姐每一年都来这里避暑。
现在水里飘着的,全是王家的护院。
三十多个汉子,现在全像汤圆一样头朝下飘在水里。
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。
除了一下死那么多人,村长更担心的是清泉村会不会牵扯进什么要不得的大案里。
现在清崖县的靖宁卫赶来,已经将整个清泉村封锁。
村长很清楚,在朝廷面前,清泉村百十来户人家什么都不是。
村长忍不住叹了口气。
身边几个颤颤巍巍,拿着绳子的人不知他为什么突然叹气。
一旁的郑连抬脸看了一眼日头,开口道:“午时已到,麻烦各位了。”
天正热,泉眼里飘着的尸体不管从哪一方面说,都必须是要管的。
索性就地征发清泉村的村民帮忙。
几个壮实汉子站在水边。
这里是他们打小光屁股洗澡的地方,但是现在几人腿迈出去几次,都没敢踩进水里。
村民们不傻,昨晚的异状众人嘴边不提,却都心里犯嘀咕。
谁都知道水下有东西,谁也不敢保证这些东西白天不会出来。
有那心思活泛的,已经想好举家搬走了。
见他们犹豫,郑连走到村长旁边:“老丈拜托了。”
说着,示意了一下水中。
倒不是他们缺德,让云老村长去趟雷。
只是整个清泉村,应该只有他能保证在水中安全。
他的女儿云洵,就是水神灵媒。
介于生与死之间的云洵并不同于其他诡物,她很大程度保留了生前的记忆和理智。
赵鲤曾将自己昨夜的遭遇如实告知过村长。
村长自是和妻子抱头痛哭了一场。
得了郑连的请,村长尽管心中忐忑,面上却没表露半分。
他挺起胸膛,没好气的看了几眼村民:“看你们那怂样!”
说完,暗自吸了口气,赤足踩入水中。
冰凉的泉水几乎没过膝盖。
村长停了一会,这才将另一只脚放入水中:“这不是没事吗?看你们那样。”
几个村民悻悻互看几眼,面子有些挂不住,陆续也大着胆子下水。
见他们都无事,郑连也挽起裤腿下水。
随着哗啦啦的蹚水声,几人走到了一个最近的尸体旁。
这是一个有些肥壮的汉子。
须发在水里一飘一飘的。
见村民们不敢动手,郑连上前,用刀柄抵在尸体的腰下。
稍一用劲,将尸体整个翻了过来。
现场响起整齐划一的抽气声。
“我的天娘老爷!”云村长往后退了一步,险些没站住。
只见这尸体双眼圆瞪,大大张着嘴。
大张的嘴里塞满了头发。
而圆瞪的双眼中,眼球上也密密的插了一圈头发。
不仔细看,倒叫人以为是超长眼睫毛。
最为可怖的,是死者面部的神情。
痛苦、扭曲、绝望的表情凝固在死者的脸上。
难以想象在漫长的死亡过程中,他一直经受着怎样的恐惧和煎熬。
“是王家的护院。”其中一个村民再次确定了这个人的身份。
“前几日还看见他在王家别院的大树旁跟人打叶子牌呢!”
郑连用刀柄戳了一下尸体。
这些尸体在水里泡了快四个时辰,却一点颜色都没变,也没有一点臭味。
刀柄戳上去,好像在戳一个皮口袋。
又等了一小会,见没有任何异状。
几人这才分散开来,将手中的麻绳套在这些尸体的腋下。
再由岸上的靖宁卫拖动绳索,套上岸去撒盐烧掉。
四散的村民们,时不时在水中认出一两个熟悉的面孔,有些甚至还能叫出名字。
然而此时,这些死者的主家,却像是没事人一样站在竹林前,求见沈晏。
昨夜一夜未睡的王荔没有带仆妇,她不卑不亢的立在竹林前的小石道上。
平常都有丫鬟搀扶,王荔鲜少又自己走路的时候。
道上的小石,搁痛了她笋尖似的小脚。
“我有要事要见沈大人!”她抿着唇,再一次厉声说道,“若是耽误了,你们吃罪得起吗?”
被她呵斥的,正是沈晏的贴身侍卫长阿詹。
阿詹稀奇的挑起眉,多稀罕呐,一个七品小官的女儿,以什么立场什么身份来这大放厥词?
人见多了,没见过这么不识好歹的。
阿詹不是话本子里,随便被人打脸的小喽啰。
抱着刀,上下打量了一下王荔。
琢磨着罗织个什么事,送这小娘皮关几天大牢。
这时身后却传来一个声音:“放行!沈大人要见见王小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