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了新的发现,郑连心中激动,手晃了一下,微弱的光摇曳,画中浮现出来的人像也随之忽明忽暗变得模糊。
“别动。”沈晏探手稳住郑连的手腕,不让照射下来的光发生变化。
郑连捧着烛台的手,换成了两只,画中出现的人像也稳定下来。
在这人像出现的地方,是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,树叶亭亭如盖。
需要光线从特调角度照下,并站在特定角度,才可以看见。
只见这人像,是一个丰满的赤身女子。
这女人即便因画法的时代局限有些失真,但依然清晰可见其美貌和丰腴的特征。
她浑身赤裸,身体女性特征十分明显,双乳有些夸张的垂下,配合着鼓鼓的小腹,俨然生殖与繁育的象征。
这女人肋生双臂,一只足站立于地,另一只曲起,以一种扭曲的姿势盘在脑后。
整个生殖器官暴露出来。
可怕的是,在其暴露出的生殖器官上,竟生着一圈一圈密集的利齿,好似七星鳗的口器。
赵鲤听见郑连猛的发出一声抽气,也不知道他是想象力丰富想到了些什么,把自己吓得不轻。
好奇沈晏的反应,赵鲤急忙转头去看,却见沈晏面沉如水,神情难看至极。
“是多子鬼……”沈晏的话,被赵鲤一把捂回了嘴里。
“不要说出来沈大人。”赵鲤垫着脚尖,双手捂在沈晏的嘴上。
“法身显像在此,不可说出真名。”
诡神之事,素来诡谲无常。
谁也无法保证,叫破真名后,会不会引来某个邪祟的注视。
像狴犴这样的正神还好,若是遇上五通神那种类型的邪物,一定会麻烦缠身。
沈晏听了赵鲤的话,神色一肃,扶着赵鲤的腰背,向她点头,表示自己已经知晓,不会说出后,赵鲤才松了口气退开。
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,都紧紧闭上嘴巴,将书案上的画卷全部收起。
“郑连,去祖师爷庙求些香灰,准备些百家钱。”
郑连得令,转身离去,又匆匆归来,几人很快聚在房中。
郑连自觉的检查门窗后,关上房门守候在门外。
而赵鲤却是在房中走了一圈,在地上布了一圈香灰,以百家钱压上。
这种简单的做法,却可以有效的隔绝阴神倾听。
等她拍了拍手上的香灰站起来,就看见沈晏坐在椅子上,眉头紧锁。
“沈大人,现在可以说了。”
赵鲤叫他,他才抬头。
“那是多子鬼母。”沈晏肯定道,“是西南朱提、夜狼区域神话传说中的母神。”
赵鲤愣了一下,察觉到了违和之处:“既然是神话母神,为何好似无人知晓?”
她曾经恶补这个世界的神话传说故事,西南边陲神话故事中,似乎所见书籍都未有记载。
这个多子鬼母,听着名字就颇为晦气,实在不像是主神的样子。
沈晏叹了口气:“这其中,涉及一桩旧事。”
“前朝曾发生巫蛊大案,太子牵涉其中。当时因这桩案件抄家灭族者不计其数,被诛杀者多达两万人。”
沈晏说着神情讳莫,闭上眼睛似在回忆。
经沈晏提醒,赵鲤已经记起这桩被称为大景三案中的案件。
沈晏不说话,她也不敢问。
沈家为开国功臣之后,三代为官。
从煊赫一时的大家族,到现在后代只剩沈晏一根独苗,最重要的转折点,就是这桩巫蛊案。
当时沈家老太爷也牵涉其中,虽然保得身家性命,却是被褫夺官身三代不可科考。
五年后,沈氏满门全灭。
只有在外游历的沈之行,带着当时才八岁的沈晏逃得性命。
为了保住沈晏,为了得到权势向仇家复仇,科考上进无路的沈之行自阉入宫,做了太监。
沈家的起伏,年幼的沈晏全程经历。
他似乎回想到了什么,面色难看到了极点。
沈家当时发生了什么,除了当事人,已经无人知晓。
但赵鲤却知道,沈家叔侄后续对仇敌的报复,十分酷烈。
今上隆庆帝的叔叔南都王谋逆案案发后,便是被沈之行亲自督刑,赤身烹死在铜鼎之中。
但这世界上,仇恨有时候并不会因为敌人被消灭而消失放下。
赵鲤忐忑站在旁边,不知如何劝慰。
许久,沈晏控制住失控的情绪,长长吐了口气:“说来可笑,这桩巫蛊案的起因,却是因为太子妃失宠想要求子。”
提到太子妃时,沈晏面上闪过一丝厉色:“那个蠢货女人,听信朱提侍女妖言,私下设淫祀,祭祀多子鬼母。”
“那时太子受奸人攻讦……”
“而后巫蛊案发,牵连甚广。”
“边疆战事顿起,大景军队直入朱提、夜狼,此战大胜,绞首十万。”
听见绞首十万,赵鲤再一次感觉牙疼。
朱提和夜狼两处芝麻大小的地方,怎么可能养得起十万军队。
这战功记载的绞首十万,九成九都应该是两地的无辜百姓,被大景的武将砍下头颅充作了军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