厅堂的门是敞开的,因此站在门边的郑书笙,能很清晰地听到里面的对话声。
“家主,我今天来,是过来向您跟夫人辞行的,感谢这些年来你们对我的照顾。”
先出声的是郑浪之。
听起来还挺有礼貌的,单从言语方面来看,郑书笙不仅不觉得他傻,反而觉得他比之前那个只知读死书,根本就不懂啥客套话的闷葫芦要开窍了几分。
郑家对他有照顾吗?
有是有的,但基本是按族规公事公办,直到他中了秀才之后,才偶尔有机会登郑家的门,至于郑家夫妇对他客气、关照,则是等他中了举之后的事。
因此,哪怕是郑书笙都觉得,这份感激其实是没必要的。
“哦,真准备走啦?啥时候?计划去哪?”
再次传来的是她父亲的声音。
之前还在还在夫人面前说这家伙脑袋被驴踢了的郑家家主,此时却表现得和颜悦色,一副关心的模样,这让偷听的郑书笙都不得不说,她这父亲实在是有点虚伪。
也好在她早已习惯了父亲的人前一面背后一面。
“明天一早。
“会先坐船到豫州,再去会宁城看看,然后可能会去余杭一带。”
郑浪之的声音再次传来。
这才是郑书笙想听到的。
若是要离家出走,最好还是得有个具体的方向,而现在郑浪之所报出的目标,还蛮合她心意的。
为啥。
因为在京城会宁,有那位当大鸿胪的族叔祖在,而在余杭,则有她二叔在那当郡守,这两位中的任何一位,都有可能当她的救兵,来说服她父亲改变主意。
那就跟定他了!
郑书笙更是打定了主意。
只不过问题也来了。
从荥阳到豫州,每天仅有一趟客船,并且还是一大早就出发。
也就是说,郑书笙若是想在明天跟着郑浪之出逃,就必须在天还没亮之前就混出郑家门,然后坐马车赶往黄河码头。
问题是这看守极为严密的郑家大门怎么混出去呢?
这可是又难住郑书笙了。
不急,从长计议,先偷听完再说!
她又再次凝神听了起来。
“哦,既然你心意已决,那我就不勉强你了,一路小心,一旦有事,就找各地族里掌柜的联系。”
她父亲的声音再次传来。
与前几次相比,这次已彻底熄了劝说和挽留的心思。
“好的。
“另外再跟家主说一声,宅子已经收拾干净,还请家主明天派人去接收一下,家中的仆人我也已经遣散完了,唯有墨庆,我只好把他带回来了,还请家主另行安排一下。”
再次传来的是郑浪之的声音。
墨庆,就是跟着傻举子过来的那小书童,跟她的丫环书香一样,是郑家从小买过来的寒门子女,稍经培养之后,女的以书为名当丫环,男的以墨为名当小厮。
后来郑浪之中了秀才之后,才十二岁的墨庆就被派过去给他当了书童,到现在,也不过才十四岁。
既然是郑家的小厮,现在郑浪之把他送回郑家,也算合理。
只是,这家伙竟然连书童都不带,准备一个人上路?
郑书笙颇感惊讶。
“哦,你连墨庆都不带上吗?”
同样惊讶的当然还有郑温。
“还是不带了,估计这一路挺遭罪的,墨庆年纪还小,就不让他跟我受那个罪了。”
郑浪之的声音再次传来。
算这家伙还有点良心!
毕竟是看着他从小长大的小厮,郑书笙先同情了墨庆一把,可她转念一想:只不过这么一来,我若是跟着他,遭罪的岂不是就变成我了?这可如何是好?
算了,相比嫁给那浪荡子遭罪一辈子,路途这点苦又算得了什么?
郑书笙再次下定了跟定郑浪之的决心。
“那行吧。”
“侄儿就此告辞。”
厅堂里的声音再次传来。
这就走啦?
郑书笙连忙迈开了脚步,又一次来到了花丛边,继续假装欣赏才冒尖的花骨朵。
郑浪之跟墨庆又跟着管家出了厅堂。
很快,郑浪之消失在了照壁那边,而墨庆,则被管家带去了仆人房那边。
接下来该怎么办?
如何在半夜三更逃出家门?
伫立在花丛边的郑书笙脑袋又快速转动了起来。
还是再偷听一下再说!
她再次摄手摄脚地挪步厅堂边。
“老爷,真就这么让他走了?你连盘缠都不打发他一些吗?”
“哼,忤逆我的意思,还想让我打发他盘缠?我倒是想看看,没了银子,他能在外面浪几天。”
她父母的声音再次传来。
郑书笙:“……”
那脑袋被驴给踢傻了的家伙,竟然连盘缠都没几个,就敢出去浪?我若是就这样跟着他,岂不是真得吃苦头了?”
她一下就懵了。
连她都没想到,自己那个腹黑的爹,郑氏举子出门游学,竟然连一分盘缠都不给。
这未免也太狠心了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