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还未完全黑透的时候，苏清辞和苏时瑾穿着夜行衣到了丹穴山山脚，没敢靠太近，怕打草惊蛇。
苏清辞没有别的打算，她只是想来探一探地势，王麻子那伙人能在丹穴山上盘踞这么久，与官府勾结固然是一道屏障，其内部硬实力和地理位置险要的条件也是必不可少。
不过丹穴山这名字，倒让苏清辞想起来一个传说。
古典有载：丹穴之山，其上多金玉。丹水出焉，而南流注于渤海。有鸟焉，其状如鸡，五采而文，名曰凤皇，首文曰德，翼文曰义，背文曰礼，膺文曰仁，腹文曰信。是鸟也，饮食自然，自歌自舞，见则天下安宁。
大概意思是说：丹穴山山上遍布着许多黄金、美玉。丹水从山中流出，向南流去， 注入渤海。山中生长着一种五彩斑斓的鸟，名叫凤凰。头上有德字，翅上有义字，背上有礼字，胸部有仁字，腹部有信字。它是吉祥的象征，为人们带来和平安宁。
书里的丹穴山是仙山福地，祥瑞之所，凤凰神鸟的起源，而这里，却是匪患盗寇的贼窝，倒是辱没了这么个好名字。
古典记载的事情距今已有千年，其间真伪，时人并无踪迹可寻，所以，更是无从得知，如今这丹穴山与昔日的凤凰栖息处究竟是否同属一脉，不过，苏清辞觉得，不管是不是同一处，这样的灵气钟秀之所，不该这样乌烟瘴气乱作一团。
从下往上看去，四面悬崖，仅有一道上下，地势险要，所谓一夫当关，万夫莫开，说得便是这样的地方了。
那王麻子还真有眼光，选了这么个易守难攻的福地，比彼岸楼的选址可不知道高明了几倍，当了几年的土匪头头儿，王麻子还是挺有能耐的。
苏时瑾走过来，犹豫了一下，还是决定开口：“姐姐，你还要趟这池浑水么？黑龙寨的地势，若要强攻，怕是朝廷派兵来剿，也要费上一番功夫。
这么算下来，我们手底下只有彼岸楼几百人的势力，硬拼只怕是要元气大伤。”
苏清辞单手托着下巴，思虑良久，没有回答苏时瑾的问题，驴头不对马嘴地问了句旁的，“阿瑾，你觉得我这只是为了帮扶柳南县百姓而做出来的冲动之举么？”
苏时瑾认真考量了下，苏清辞这么说，就肯定不是，可在那老妇人家里之时，他的确是这么想的，姐姐跟他不一样，她在乎天下，而他，只在乎她。
“姐姐你直说吧，阿瑾猜不透。”
苏清辞放下手，自下而上看着丹穴山山顶，明明是仰视的姿态，被苏清辞做出来，倒像是俯视万物的睥睨，“我换种问法，这土匪寨烧杀抢掠靠的是什么？”
苏时瑾就着话往下说，“人。”
苏清辞点点头，神色淡淡，可仔细看，却能看到她眼里翻出的滔天巨浪，“那我再问你，土匪寨除了烧杀抢掠，还能干什么？”
苏时瑾眼珠动了动，继续回答，“养人。”
苏清辞觉得苏时瑾上道，继续诱导，“那若是这群土匪不为取乐，而为谋逆，那这土匪寨又能干什么？”
苏时瑾霎时间就被自己脑子里闪过的荒诞想法震了一下，侧过头来看着苏清辞填满了野心的眼睛，说出了在任何地方都意味着谋逆而不敢直接说出口的两个字，“屯兵！”
原来，这才是苏清辞真正的目的，若想跟皇帝斗，单单是江湖势力，怎么能够，他早该想到的，苏清辞从来都是走一步看百步的人，又怎会只为了心里的愤懑草草做出决定呢。
苏清辞没理会他的震惊，眼里燃起一团火，虽有些小，却足有燎原之势，“阿瑾，我终于体会到师父说得那番话了。
我要萧衍的命，还要萧衍的天下，不单单为了灭门之仇，还为了千千万万罹难受辱的百姓。
百姓可护，家仇可报，两者殊途同归，我从前那些想法竟是错了，还是师父看得高远，及时点醒了我，免了我许多无谓的挣扎。”
苏时瑾没问师父究竟跟姐姐说了什么，他只是静静地听着，听着苏清辞口中吐出的每一个惊世骇俗的字，他觉得，这样的苏清辞，才是真正的苏清辞，像是欲火涅槃的金凤，有让百鸟自觉朝拜的魅力。
苏时瑾只震了一下，就平复下来，苏清辞的这些想法早有端倪，不过是从前他没有细细推敲罢了，如今听她亲口承认自己的野心，苏时瑾反而有些欣喜，她跟自己说这些，是不是意味着她视他为最亲近之人，已到了推心置腹的地步。
忽然脑子里闪过什么，苏时瑾出声：“姐姐，你要谋逆？可若是师出无名，会遭天下人唾骂的。”
苏清辞仍是嗓音淡淡，就着山间的野风，多了些不屈的意味，“阿瑾，这天下势必是要乱的，只是如今面上一派平静，多数人看不出来罢了。
而我要的，从来不是名不正言不顺的谋逆；从始至终，我要的，都是统一！”
“王朝将倾，我能做得，只有给它加加速，早些乱，便能早些统一。”
苏时瑾按下心中顾虑，“姐姐，这些想法你在何时便有了的？”
苏清辞转过头，没再看山顶，“若说谋夺天下，那是早便有了，不过一直犹疑不定，不敢有所动作罢了。
若说拿下黑龙寨，那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