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动声色的朱诞,竟是比他还要先一步从席位上站了起来......
闵鸿禁不住轻轻地皱了皱眉头,识相地对着目光冷峻的朱永长拱了拱手......
“永长兄请......”
朱诞却是连正眼也没有看一下闵鸿,甚至连敷衍地点了一点头都没有,就直接在众目睽睽之下朝着诸葛恢的身旁走去......
众人的目光立时“齐刷刷”地看向了这位江东耆老......
诸葛恢脸上的笑容也迅速变得僵硬而又苦涩了起来......
若是闵鸿这位顶着“南金”和“五俊”之誉的耆老出来......
那他或许还可以腆着脸,仗着和司马睿的交情,好好地胡搅蛮缠一番......
可这个皓首苍髯,一身正气的朱永长......
不仅仅和闵鸿一样历仕过东吴和大晋......
还在陈敏之乱时与贺循一起拒不从贼......
反倒是那些一直沽名钓誉的江东豪门......
真的是完美诠释了什么叫作望风而降......
甚至就那连一向彪炳忠义的吴郡顾氏......
更是由顾荣带头做了陈敏的鹰犬爪牙......
所以朱永长这般气势汹汹地越众而出......
立时就让所有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......
“哒”的一声!
朱诞抬起了脚上的木屐,又朝着前方踏出了一大步!
诸葛恢的脸色有些苍白,不自觉地向后退却了一步......
朱诞冷笑着挑了挑眉毛,又侧目看向了左席的北族......
这群“满口仁义”的强盗......
这帮“心狠手辣”的土匪......
朱诞的眼角莫名地抽搐了几下......
北族的心头也“咯噔”了一声......
“苇上何染翠,点点拍鱼郎......”
“鱼惊碧波荡,雀跃缥青扬......”
朱诞昂首挺胸地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,再次抑扬顿挫地吟哦起了他的诗句......
“不羡神龟笥,顾盼江湖上......”
“安困虞人机,辑羽入鬓妆......”(此诗名为《翠鸟》,亦是猗顿为《新亭夜宴》倾心所作,其中所言景物,栩栩如生。)
孙盛禁不住扭过了头,甚至坐直了身子,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尊崇......
“咳咳......”
宋哲着急地轻咳了几声......
孙盛却是一脸陶醉地回味了起来,甚至忍不住地开口夸赞了几句......
“这诗里前两句描绘的景色,真是让人心旷神怡......”
宋哲不由得皱了皱眉头......
“碧波荡漾,翠鸟鲜鱼,芦苇神龟,真是犹如《庄子.秋水》所云:“吾将曳尾于涂中......”
“你他娘还能不能说人话了?!”
孙盛无奈地轻轻摇了摇头,斟酌着该用什么样的浅显解释......
“朱师这是用了《庄子》里的典故,表明吴人根本就不欢迎北人,更不想管北人的死活,而且只要北人不来鸠占鹊巢,吴人完全可以生活得更加富足!”
琅琊王司马睿不由得眯缝起了双眼......
王导的脸上也莫名地多了一丝愠色......
可他朱诞的眼神里却依旧只有决绝......
同一时刻......
梁州,汉中郡,在前往梁州城的“崎岖”道路上
黑影混迹在人群......
仇恨化作了杀戮.....
深夜掩盖了血色......
积雪消除了声响......
刘蟒一路尾随在氐人的行军队伍之后......
每一个倒地不起却又还剩一口的氐人......
全都毫无列外地变成了他的刀下亡魂......
而呼啸的北风也再次变得狂暴了起来......
刘蟒赶紧从死人身上扒了了一些衣物......
可就在这时!
“什么人?!你在做什么?!”
一队负责殿后的氐人战士突然追赶了上来......
刘蟒根本没有去搭理他们,只是忙着把扒下来的衣服,胡乱地套到了他自己的身上......
“娘的!还是个哑巴?!”
一个氐人战士骂骂咧咧了几句,上前就对着刘蟒狠狠地踹了一脚......
刘蟒不仅没有任何抵抗,还赶紧忍痛爬到了另一个死人身边,然后手脚麻利地扒起了尸体身上的衣物......
那个氐人战士立时皱了皱眉头......
“算了,别管他了,死人也不需要那些衣服,咱们赶紧追上大军,不然都得冻死在这里!”
另一个氐人战士赶紧劝了一句......
其他氐人战士也一个个缩着脖子,甚至不停地在原地跺着脚取暖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