傅景桁捏着护身符的手颤抖了,他试着去共情着文瑾见他亲手撕掉护身符时的感受,犹如锥心,他没有说她碍事,真的不是说她,他没有在她被百官排挤的时候说她碍事,他是说孟婉碍事,他是说孟婉作病死了才好。
但落在她身上的一切伤害,那些伤痕和心灵上的创伤,乃至夺去她国人的身份和她满身傲骨,使她一无所有身败名裂,他纵然是无奈,可属实因他而起,若不是他的后宫和社稷,她不会受尽百般伤害,说到底他不该。
若不是他一再纠缠,她不会一再受伤害的,是他自私地想占有她,又想得到江山,才使她受尽苦楚。他一直清楚她是个有梦想的女人,与旁人都不相同,是他折断了她的翅膀,使她成为流离失所的亡命徒,且带着身孕。
突然懊悔,口干,由内里深处的懊悔,他端起春平宫的茶水打算润喉,端了端又搁下了,竟不愿碰春平宫的任何物什了,也是很有些气性在,他不喜一个人是极致的不喜欢,喜欢一个人又几乎病态的喜欢。他这样的人应该腐朽在皇宫,和自己的后宫为伴就是了。
他应该孤独终老。
他不该继续痴心妄想,不该一再将她弄怀孕而不能负责任娶她。
孟婉听见清流的名字,加上外面纷沓急迫的脚步声,她的心脏跳得飞快,立时惊出了一身冷汗,这些天也偶尔梦见清流来索命,但未曾想他真的回来了。
清流侍卫不是已经坠崖死了么?怎生回来了?她记得清清楚楚,她趁清流伤重昏厥在漓山军营外小溪时,她命令自己的陈婆子将清流推下了悬崖,并且将崖边痕迹都打扫干净了的,她一再确认崖底没有人声才离开的,她做的很干净!
怎么会!
清流怎么会在小半年后返京了呢!
陈嬷嬷也立不住了,把脚步往后缩了半步,亏心。
清流打先进来,先将英气的眸子往孟氏主仆脸上盯了一眼,那两人一阵耳鸣。
清流随即在室内寻找他仰望的主公,一眼便在主坐望见了,立即扑跪在地,唤道:“大王,属下复命来迟。叫主公久等了!”
傅景桁把他手臂握住,“活着回来就好,你恶斗李善保等叛贼,为国效命,朕心感佩。家人和同僚都记挂你。朕和皇后也对你分外挂心的,尤其是她命你抗敌,对你始终觉得亏欠,常常提起你就湿了眼睛。”
“属下为帝后效命是属下义不容辞的责任,为国捐躯是每个将士都有的觉悟!”清流沉声说着。
“起身说话吧。”傅景桁将他扶起。
这时,又有数人登得室来,孟仁,吴信、刘迎福、王莽,薛邝、苏浙等人都在,两帮不对付,相看生厌,吴、薛更是在心里彼此编排对方老母亲,两方因为褫夺文瑾凤位之事交恶已有小半年。
都不知莫乾同清流叫人连夜传来这些高层做什么,立在堂中面面相觑。
吴信瞧见孟婉满脸鲜血,正在哭泣,便心生不满,“若不是莫大公公夜里叫咱们进后庭院落,咱们还以为君上当真对功臣宠幸有加呢。原来关起门来,是这样一副家暴场面。”
傅景桁睇了眼吴信腰间悬挂的宝剑,有被冒犯到,的确自己因为儿女情长护身符之事兴师动众惊动佛门长者,并且打女人,是不够人君体面了,因道:“别上纲上线。打她有因由的。别动不动功臣不功臣的。朕的家务事,你是管上瘾了。你跟女人不干仗吗。”
吴信当即抿唇不言,就好像这些个亲信都和君上堵着一口气,一见君上为了文小妖女发疯就慌张至极,眼看着孟婉被打出血来,这就跟自己的脸被打了似的,毕竟是他们推举的贤人。
薛相和苏浙倒是挺满意。打得轻。
“功臣?”清流此时出声,“不知吴大将军所指的功臣是指何人?”
老莫说,“叫诸位过来,不是来干涉围观君上家务事的。而是啊,不叫诸位受恶人蒙蔽,叫事实真相大白天下的。”
说着,给皇帝磕头,“爷,对不住,没知会您,就擅自请这些大官儿皇亲国戚的进宫门踏入后庭来了。实在是事情紧急,连夜咱家就自发做主了,完事咱家去领二十板子去。”
“没事,百官有自己想法,你也可以擅自做主。朕没什么实际作用。不用领板子,朕脾气特好。”傅景桁说。
众人一凛,含宰相和大将军都把头低下来了,汗透衣襟。
孟婉拿手帕擦拭着自己嘴角的血迹,以及自额心滚落的汗水,拿眼睛时不时地望一眼清流,发怵。
众人被老莫和清流的话语挑起兴趣,低下头面面相觑,“真相?什么真相?”
傅景桁亦将紧皱的眉心蹙起,意识到这个真相兴许和功臣相关,极度好奇,“别卖关子了。说吧。”
他口干得厉害,吩咐完清流、老莫,偏头对周媛说,“回中宫给朕取盏茶去。要皇后常与朕沏的雨前龙井。”
“是。”周媛这会儿挺受支配,也颇有成就感,便去皇后的中宫,去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