路远之的体力终究难以支撑,人再次晕了过去,因而白薇现下成了同门心中的顶梁柱。她十分了解自家这位师叔,不动声色接过他扔过来的解药,一一分发给同门服下。站他们对立面的人就没有这么好运了,倒下之人有的捂着脑袋嗷嗷直叫,有的头晕眼花手脚无力。
谢广闻屏息的时间最久,也还是稍微吸入一些,一运功便觉得内力运转不如往日顺畅,胸口隐隐作痛。他本就锃亮的眼睛瞪得几乎要发光:“好一个‘鬼医’萧霈,果真用毒如神,真叫谢某佩服。”
“佩服就不必了,你我之间原本还有些交情,现下看来,恩义或许不剩什么,但仇怨定然要自此结下。”萧霈脸上挂着冷笑,实在不太待见他,“前几个月,你纵子伤我徒儿,这笔账我还没来得及同你算清楚,今日你便领着一群乌合之众前来讨打。我看你是这谢家家主的位置坐得长了,竟连脑子也变得不大灵光,真觉得我逍遥谷是什么任你欺凌的小门小派?”
“交情?”谢广闻几乎是咬着后槽牙重复这两个字,他整张脸因为突如其来的愤怒而变得有些扭曲,额上隐隐可见青筋暴起,“哪里来的交情?自子衿死后,我同你便只剩下血海深仇!”
倾城一愣:“什么意思,谢夫人的死难道同我师父有关?”
萧霈的表情同他徒弟如出一辙,他显然也没有想到,自己二十几年前兢兢业业地救人性命,怎么也成了旁人口中的血海深仇?
“尊夫人少时受过重伤,又有寒气入体,本就不宜生产,强行产子后寿数几乎所剩无几,拖延五年已是极限,敢问谢家主,这仇要从何说起啊?”
“谁说五年是极限!”谢广闻抬手一指萧霈,怒目相对,“你逍遥谷有一圣药名回春丹,正好可为我夫人调理身体,若你当初能将它拿出,子衿……子衿又怎会匆匆离我而去?”
萧霈将眼一眯:“你是从何人口中得知回春丹?”
连带着倾城都是满脸莫名其妙:“我怎么不知道逍遥谷中还有什么叫回春丹的圣药?”
“有人在挑拨离间。”白竹衣沉声道,“这么看来,此人竟比你还要了解逍遥谷,联想当时在永州以及姑苏城外对你我二人的截杀,恐怕这背后之人当真就一直潜伏在逍遥谷中。”
谷主萧毓都可能是残害代云深的恶人,逍遥谷中还隐藏着什么牛鬼蛇神倾城都不觉得奇怪了,只是逍遥谷剩下的几乎都是些小弟子,谁能成为那个可以怀疑的对象?
倾城一时间觉得有些毛骨悚然。
果不其然,萧霈不待他回答,紧接着说道:“回春丹的功用乃温养经络、祛寒拔湿,我也的确用它医治过一位与先夫人病症类似的病患。”
萧霈上下打量谢广闻,眼中透出股莫名的情绪:“但此药最初只是记载于百草药典中,古籍破损严重,具体的制作方法早已失传,我一直尝试着复原一二,终于在五年前略有小成。可先夫人已经过世二十余年,当时的我确实无能为力。”
谢广闻却像是只听到了前半句:“你承认了,回春丹的确可以救子衿——谁晓得你后面这些鬼话是真是假?今日,我就要你给子衿偿命!”
萧霈简直被他这强盗逻辑给气笑了:“我们行医之人治病救人,救得活也就罢了,难道救不活便是学艺不精、坑害人命?在我手下重病不愈撒手人寰的患者没有上百也有几十,难道每一个都要来找我给他偿命?要我说,逍遥谷这谷训真该换个新的,改叫‘以七寸针开智’,医治脑子远比医治身体要紧多了。”
他舌灿莲花,不带脏字便将人讽刺一通,谢广闻对他本就不满,再被言语相激,登时也不惯着,运起乾坤掌直接拍向萧霈心口。
萧霈早有提防,横过剑鞘略微一挡,人借着推力转瞬便向后腾挪数步,反手握住剑柄将剑鞘一甩,露出其下冰冷的剑锋。
初时萧霈还在想,谢广闻身中黄泉引,还敢与自己硬碰硬,属实是被气得失心疯了。可方才一击之下,二人虽然迅速分开,萧霈仍止不住气血激荡——他竟没受到黄泉引半分影响!
这怎么可能?他方才分明已经吸入毒气,此毒虽然不能立马要了他的命,却可以麻痹四肢、封闭气穴,按道理说,他此时应当只能剩下三四成内力才对。
可这一掌,分明是全盛之态的乾坤掌。
“你——”萧霈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,就被迫狼狈地向侧方扑去: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,谢广闻的下一掌又接踵而至。
萧霈催促倾城练剑时说得头头是道,其实他自己的剑术也练得稀松平常,再加上这么多年醉心医毒双术,功力早已大不如前,面对的又是这位凭一己之力便将“乾坤掌”发扬光大的谢广闻,其中差距可想而知。
承云剑法在他手中,耍得甚至还没有路远之流畅自在。谢广闻也发觉萧霈这些年退步得厉害,更加有所依仗,掌风交错向前,招招逼人要害。
倾城见萧霈被谢广闻牢牢压制,心中便有些起急,自家师父定然不是那位谢家主的对手,可萧霈是现今逍遥谷最坚实的支柱,他若临阵脱逃,整个逍遥谷就真的难逃大厦将倾的命运。
如何一解此时燃眉之急?
白竹衣拍拍她的肩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