季离本来没有名字,一直被旁人叫做“小乞丐”。但小乞丐也不是他的专属,鹿城有不少这样流浪街头的孩子,他们每一个人都叫小乞丐。
可是他身形太过瘦小,连沿街乞讨时都那么不起眼,没人施舍他哪怕一角薄饼,一连三天没有饭吃,他险些被饿死在街头。救下他的也是一群孩子,为首那个看起来比他大个四五岁,因为已经有了四个弟妹,便给他取名叫小六。
小六是个头脑十分灵活的孩子,他平日里替人跑腿干些零碎的活计,总能从雇主的只言片语中得到一些旁人不会留意的细节。后来他将一条消息贩卖给了其中一位雇主的夫人,帮助她捉奸成双,夫人大悦,赏了他好大一笔赏钱,小六忽而意识到,这是条可以发家致富的康庄大道,能让兄弟姐妹们都过上好日子。
他靠着小乞丐们四处游荡汇集情报,初时只是贩卖一些家长里短的小消息,后来情报的阶层逐步上升,最终演变成整个鹿城几股势力争相拉拢的情报组织。
也是因此,小六被彼时正在苦苦寻找接班人的季未言给盯上了。
季未言三番五次、锲而不舍要收小六入自己门下,软硬兼施,手段百出,小六并不理睬,只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,越发勾得季未言的爱才之心蠢蠢欲动。
“那年我只有十四岁,还是个桀骜不驯的少年,我不明白季未言这个老头子为什么要一直缠着我,也不稀罕什么江湖中赫赫有名的未言斋,我只想要赚更多的钱,让兄弟姐们从此不再忍饥挨饿,惶惶终日。”
季离的声音在空旷的洞穴中显得格外空幽,白竹衣听到这里仍是一头雾水,这是季离十分隐秘的少年往事,按道理说不会就这么轻易讲给旁人听。况且这些经历听起来与代月也无甚关系,可季离就这么随意坐在那滩血迹旁边,已然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当中,白竹衣也不好插嘴,只得继续往下听。
“后来有一天,我正倚在街头晒太阳,有个小姑娘往我面前放了三枚铜板,什么也没说就走了。我虽然穿得像个乞丐,但整个鹿城没人不认识我,这小姑娘一看就是个外乡人,看着只有十来岁的样子,我见她身侧没有家人跟随,便悄悄跟了上去。”季离见白竹衣看向自己,肯定地点点头,“没错,她就是代月。”
小六尾随在代月身后,见她只是漫无目的地在城中闲逛,最后驻足在包子铺前徘徊良久,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目不转睛盯着那热气腾腾的蒸笼,却不知为何,最终还是选择空手离去。
兴许是谁家迷了路的小女儿。小六还想跟上,余光一瞥看见季未言打老远就红光满面朝自己疾步走来,小六暗道一声不好,赶紧扭头开溜。
再次见到代月,又是三日之后,夜里刚刚下过一场大雨,小六在自家门前发现了她。
代月浑身被雨水浇得湿透,可怜兮兮地蜷缩在巷子中的杂物堆旁,像只没人要的流浪小狗。小六正准备开口问问她是不是找不到家了,谁知一个没注意,“扑通”一声,小姑娘干脆直挺挺栽倒在了他面前。
小六着实被她吓了一跳,伸手一探,才发现小姑娘浑身滚烫,恐怕是淋雨淋出的病来。人命关天,可不能见死不救,小六把她从地上捞起来,直奔不远处的医馆,谁知那医馆中的大夫诊过脉后连连摇头,让他去准备后事。
这前几天还好好的人,怎么就要准备后事了?小六不甘心,抱着她一连走了几家医馆,得到的答案却几乎一致:她的经脉本就不甚通畅,再加上身体太过虚弱,如此高热之下,恐怕无力回天。
那种阔别许久的无力感再次将小六团团包围。
就在他几近绝望之时,神秘莫测的季未言再次出现,他对小六说:“你拜我为师,我能救她。”
小六被小姑娘灼热的体温烫得方寸大乱,眼见一条生命即将在自己怀中流逝,他也顾不得许多,只道:“那你必须将我所有兄弟姐妹一块收下。”
不过多养几个孩子,对于财大气粗的未言斋来说只是小事,季未言欣然应允:“一言为定。”
小六就这么把自己卖给了未言斋,季未言为他重新取了一个名字,叫季离。
代月在季未言的救治下果然苏醒过来,但她恍恍惚惚,精神状态十分萎靡。季离问她的名字与住处,她也一句不应,季离险些以为她是个哑巴。
某一个午后,季离应付完季未言布置的功课,又偷偷溜过来看望代月。小姑娘正抱膝坐在廊下,头深深地埋在双膝之间。
季离靠近一些,才听到轻微的抽泣声,定睛一看,小姑娘肩膀耸动,显然在哭。
“你……还好吗?”季离小心翼翼地靠近她,“老头子说你经脉有损,饿着肚子又淋了一夜雨,身子太过虚弱,他为你渡了不少内力才将你的心脉护住,可不要再这般作践自己的身体了。”
代月听到他的声音,倏地抬起头,一双眼睛哭得红通通,活像一只小白兔。
季离看她这样子,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。
“你笑什么。”代月闷声问。
这是季离第一次听到她开口说话,有些讶然:“原来你不是哑巴啊?那前几天我同你说话,你为什么不理我?”
代月想了想,没有回答他这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