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此番多谢王爷……和颜小姐,路途奔波前来江岸救我。”
片刻后,陆行敛下眼,轻声说道。
他大病未愈,面容莹白孱弱,倒少了些平日里见到的乖张,反而多了几分内敛的沉稳。
仿佛一瞬间回到半年前,她还是青相的时候,陆行就是这样稳重温和,有匪君子,如切如磋。
晏青扶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自己,刚要说话,容祁似不经意间晃了晃衣袖,衣袍下的手凑近她,微微拢住了她的手指。
手指被他虚虚地握着,晏青扶一惊,已然忘了去看陆行,下意识地去瞪容祁。
众目睽睽之下,她不敢有大动作,和陆行这么面对面站着,她生怕被旁人看见,只能妥协地往容祁身旁站了站,宽大的衣袖挡住了他的动作。
陆行神情一黯,垂着眼没说话。
“陆相何须说这些,江岸事态紧急,本王合该过来一趟。”
容祁气定神闲地缓声道。
“先进去吧,陆相伤未好,可别站太久。”
身旁太医大着胆子说了一句,几人一同走回屋内。
“颜家的证据我已经整理好在书房,想必陈大人已经告诉过王爷了。”
“本王已经把证据送往京中,陆相无需担心,好生休养才是。”
“颜家罪名确凿,铁证如山,不知王爷是怎么打算处置颜家的。”
皇帝是个拿不住主意的,朝堂上下的事大多掌握在八王爷手里,陆行便直接看向容祁,又问。
“自然是律法如何,本王就如何处置。”
按大昭律法,该牵连三代,男子充军流放,女子剥夺良籍为奴。
陆行自然深知大昭律法,可听了容祁的话,他却下意识地去看晏青扶。
他不知道是怎么样的机缘,才会让她死后成了颜家小姐,但对他来说,还魂续命,或者什么术法,怎么样都好,她如今还活着。
但她挂着颜家女的名头,如果颜家定罪,她该怎么办?
容祁就这么让她跟着颜家一起受苦不成?
陆行默了片刻,又道。
“那颜小姐……此番事了,还回京城吗?”
他思忖半晌,想着江岸遥远,自己和她又没什么交集,兴许容祁带着她来,就是想让她提前离开京城,好逃过这一劫。
没想到今夜再一次被陆行叫起,晏青扶显然更意外。
陆行这是一病把自己病糊涂了?
她颇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,但还是回道。
“陆相这话……是什么意思?”
她只不过为了兵器案跟着容祁来一趟江岸,怎么到了陆行口中,就是不再回去了?
难道陆行当真厌恶她到这种程度,恨不能以后再也看不见她?
“只是想着如果颜家定罪,三房的错,却牵扯着无辜的贵女,未免有些……对颜小姐不公。”
陆行是这种徇私的人?
晏青扶顿时更为惊讶。
半年前的陆行纵然温和谦雅,但是铁面无私,在律法上更是秉公办事,是个极清廉又厉害的丞相。
不管什么时候,可曾听过他为人因为律法严苛而抱不平?
何况她现在还顶着一张陆行最厌恶的脸。
晏青扶顿时哑然,不知道该怎么搭话,于是只低头盯着鞋尖,屋内陷入平静。
见她不答,陆行只以为有什么难处,还是容祁不肯为她破例救下她,他顿时一急,没顾身后侍卫的搀扶,下意识地上前去拉晏青扶。
“颜小姐若是有难,我在京都外尚且有一处府院,你可先住着。”
不管怎么样,他不会让晏青扶跟着颜家这一众人削去良籍。
颜家这群蠢货犯的错,凭什么要让青扶也牵扯进去?
“陆相病糊涂了?”
容祁凉冷地看着他,硬生生打断他的话。
陆行这才想起面前还站着容祁。
好歹这事严重,他当着八王爷的面说要钻空子带走一个人的确不妥。
但转瞬想起这位王爷冷面无情的样子,还和晏青扶之前针锋相对,他刚生起来的心虚刹那又消散。
如今都到了这种时候,他如果再不站在青扶这一边,她可真就孤身一人了。
“本相自然清楚自己在说什么。”
看着容祁和晏青扶站的近,他只觉得刺眼,于是装作一副站不稳的样子,虚弱地咳嗽了两声。
他不经意地往前走了两步,仿佛站不稳一个,踉跄了一下,“恰好”站到了两人中间,将两个人分开。
人分开了,怎么容祁这衣袖还留在这?
陆行心生疑惑,没多想,抬起手去搭容祁的手臂。
“有劳王爷扶本相一把。”
这一搭,衣袖下的手缓缓收回来,他才注意到两人刚刚分开的手。
陆行:?
晏青扶本就脸皮薄,一看陆行一脸震惊地盯着她,更觉不好意思,玉容上染了一层绯红,耳垂更红的厉害,她想抬手去扶额,又想起这屋内还站着这么多人,别人可没看见容祁拉着她。
如果因为她这动作又惹了人注意,只怕才更不好。
她自暴自弃地往后站了两步,清了清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