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下雪了。”
马车里伸出一支纤纤玉手,接住了从天空飘落的雪花。
隆乾十四年,二月二十八。
天降大雪。
树上、屋顶上、马车车厢上,落满了雪花,世界变得一片洁白。
漫天的雪花飞舞,路边的大树光秃秃的,挂满了雪花,仿佛披上了一层洁白的袈裟。
贾宝玉从车厢里探出头来,雪花落在他的脸上,很快融化。
秦可卿仿佛一只得脱樊笼的鸟儿,也将脑袋伸出了车窗外,雪花轻轻吻着她红彤彤的小脸蛋,凉丝丝的。
雪花像一只只从天上飞来的白蝴蝶,在天地间翩翩起舞。
秦可卿叹道:“我觉得它们是冬天的女儿。”
贾宝玉望着远处白茫茫的一片,原野上像盖了一层薄薄的新棉被。
远处的大山峰峦起伏,皑皑白雪覆盖在那温柔的曲线上,将山岭包装的银装素裹,分外妖娆。
贾宝玉笑道:“女儿再好,也不如多下点雪,今年还能有个好收成。”
隆乾一朝,干旱、地震、蝗灾、洪涝,此起彼伏,一波接着一波。
贾宝玉知道这是赶上了天灾,踩住了小冰河的尾巴。
这是大自然的力量,人类根本无法改变。
如果不是这么多的天灾,大周朝再延续个八九十年应该没有问题,但偏偏不只有天灾,还有人祸。
从京城到天津,路边时常可以看到冻馁的尸体。
有的尸体已经冻成了冰雕,也不知道死了多久。
他的儿子死后,他还公开劝导自己的儿媳妇改嫁。
后世还将李贽搬上了历史课本,给他单独开了一页,这个待遇,只有那些圣贤明君才有。
不过历史上的李贽在万历三十年就自杀了,没想到穿越一次,居然见到了活生生的李贽。
贾宝玉可太稀罕这个李贽了。
论起离经叛道,贾宝玉给李贽提鞋的资格都没有。
在这个将孔孟奉上神坛的时代,他居然公开表示四书五经大半非圣人之言,即使是圣人之言,也是一时所发之药石,不能成为万事之言论。
“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,想家里天天大排筵席,无论老幼,挑肥拣瘦。他们不愿意吃的糙米、粳米,却是这些人可望而不可求的。”
秦可卿还是第一次见到路上有死人。
相比之下,自己家里那点狗屁倒灶的事情,也就没有那么令她烦心。
贾宝玉叹了口气道:“世道艰难,能活下去已经是不容易,天灾是一回事,人祸又是另一回事。
朝堂上的诸公只知道倾轧党争,却没有多少人来关心民间的疾苦。”
袭人问道:“宝玉,咱们能不能救救他们?”
贾宝玉叹了口气道:“这么多难民,如何救的过来,而且咱们人少,贸然救人,恐怕会惹出祸端。”
出了朝阳门往东走,越是靠近天津地界,路边的饥民越多,他们多是在京城外面逃命的难民,因没有活路,便朝着天津进发。
这些难民成群结队,极少有落单的。
后边的马车里坐着高其胜、高其强、朱成功、王勃几个。
高其胜说道:“奇怪了,这些难民怎么都结伙,难道他们都是一个地方的?”
朱成功摸了摸后脑勺,唏嘘道:“因为不结伙的,都被吃掉了。”
“吃掉了?”
高其强眼睛瞪得溜圆,他在京城长大,吃人可没见过。
朱成功道:“人饿极了,就是野兽,什么东西都往肚子里塞,我还吃过观音土呢,那东西不好消化,吃下去涨肚子。”
听到朱成功的话,马车里的几个人都是一阵沉默。
“是二爷救了我,我这条命就是二爷的!”
朱成功眼神里充满了狂热。
王勃也跟着一起点头,他们的命都是贾宝玉救的,古人还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,有时候为了一句话,生死都可以置之度外。
高其胜打断道:“这次去天津,也不知道二爷会让谁当掌柜的。”
高其胜说道:“那还用问,肯定是袭人姐姐,她人生的好看,心地又好,办事利落,咱们书局没有不服的。”
高其胜没有说话,眼神中带着一丝落寞。
他已经十七岁了,学徒工都干了将近七年,如今好不容易脱离了老莫的羽翼,其实也是有点儿期盼。
不过他也知道袭人的地位,不是他们这些人能够动摇的。
马车一连走了两天,路上风雪大,马车的行进速度奇慢无比。
自打穿越以来,贾宝玉还是第一次长途跋涉,心中对古代的交通有了一个更加清醒的认识。
“幸好没有在京城买粮食,否则光是这运输问题,就没有办法解决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