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亮也借机跟老太太告辞,贾母却道:“宝玉,去你母亲那里,莫要争气,左右不过是个丫鬟,回头我再赏你一个,保证比袭人出挑。”
沈亮哭笑不得,假意应承着去了。
众人的目光都随着沈亮的背影远去,直到帘子放下,众女的心中还在回味着沈亮刚才一番言语。
从贾母房中出来,沈亮就看到了躺在门口的袭人。
这天寒地冻的,袭人就躺在门口的青砖地上,背靠着墙壁。
好在鸳鸯心善,给她找了个蒲团垫着。
若是直接放在地上,没病也要冰出病来。
沈亮心疼不已,对站在门外的丫鬟道:“劳烦几位姐姐,将袭人送回我院里。”
说着他从口袋里摸出两块碎银子,约莫三四钱重,“出来的匆忙,没带许多银子,有情后补。”
几个丫鬟笑着把银子收了,“不当什么的,袭人姐姐平素待我们不错,送她回去也是应该,只是夫人不发话,咱们这些做下人的,不敢动啊。”
沈亮叹了口气。
这些下人也不是傻子,一个个精明的很,最懂得趋炎附势,揣摩主人的心思。
王夫人在屋里说的话,想必这些丫鬟都听进了耳朵里。
袭人能不能留在贾府,还是个未知数。
这就是现实,或许贾宝玉这些主子很浪漫,可贾府的仆人却是一个比一个实际。
她们吸附在贾家这棵大树上,拼了命的吸血。
沈亮收敛起笑容:“看来我这个二爷是假的,连你们这些丫头也指使不动了?”
“我听李嬷嬷还在后门叫呐,莫非你们也想跟李嬷嬷作伴?”
听到这话,几个丫头顿时傻眼了,她们没想到沈亮说翻脸就翻脸,跟以前那个和和气气的傻小子完全不一样。
李嬷嬷的声音夹在寒风里飘飘忽忽的,几个丫鬟齐齐打了个冷颤。
“二爷,奴婢该死,我们马上就送袭人姐姐回去。”
沈亮微笑着点头道:“那就劳烦几位姐姐了。”
对待下人,既要像冬日般严寒,也要像春天般温暖,这叫恩威并施。
一味的仁慈,只会让别人觉得你好欺负。
就像贾府的一些老仆人,恨不得骑在主人头上拉屎撒尿。
有次贾母过生日,宁国府的尤氏去大观园让俩婆子去传人,她们非但不去,还说“扯你的臊!我们的事,不与你相干,什么清水下杂面,你吃我也见,你有本事,排场你们那边人去!”
尤氏差点气死。
要知道尤氏可是宁国府掌门贾珍的正室,她们就敢如此欺负,换作旁人,还不得给喷死?
所以沈亮第一个拿李嬷嬷开刀,他要让贾府的这些下人知道。
长幼有序,尊卑等级,他这个主子跟别的不一样,不但会赏钱,还会杀人!
王夫人房间。
王夫人平时不在正室休息,只是在正室的东边三间耳房内。
她跟贾母不同,喜静不喜动,平素在耳房里吃斋念佛,诵读经文。
一进东房门,临窗的大炕上铺着猩红洋缎,正面设着大红金线蟒靠背,石青金钱蟒枕头。
秋香色的金钱蟒大条褥。
正房炕上横设一张炕桌,桌上垒着书籍茶具,靠东墙有半旧的青色缎子靠背。
王夫人就坐在西边的下首。
见到沈亮,王夫人不像平时乖儿子、亲宝玉的叫,而是面带寒霜:“我听下人说,你又将袭人那小娼妇接回去了?”
“好孩子,听妈妈的话,早点把那起子银妇赶出去,回头为娘再找两个好的给你。”
沈亮却没回答王夫人的问题,他走到王夫人身边坐下:“回母亲的话,儿子与那袭人并无瓜葛,只是习惯了她服侍,所以不想换个人儿。”
“再说府中的丫鬟都是有数的,母亲这里也不能短了人照顾,有李嬷嬷这个前车之鉴,恐怕府里也没人再敢嚼舌根子。”
王夫人道:“我担忧的不是下人长舌,而是你那老子,万一传到他耳朵里,仔细你的皮!”
沈亮笑道:“母亲,你以为父亲不知道?恐怕此时已经有人告状去了。”
王夫人也是个心里明白的,闻言一愣,随即咬牙切齿道:“哼,你说的是赵姨娘吧,她跟环老三就是茅坑里的蛆虫,四处钻营,嘴里也没个把门的,回头我叫他们来立规矩!”
说起这赵姨娘和贾环,也是两个没造化的。
赵姨娘是贾政的姨娘,地位比丫鬟高一些,比妾室低一些,平素在王夫人这里,赵姨娘就像只瘟鸡,不敢动弹。
还有她的儿子贾环,性情顽劣,喜欢偷东西,而且因为宝玉受宠,他便极其嫉妒宝玉,多次跟贾政告状,故意陷害贾宝玉,可以说一肚子坏水儿。
听到王夫人的话,沈亮的脸色有些古怪,问道:“母亲,你让赵姨娘来立规矩,她定是心中不满,长此以往,难免会对母亲不利啊。”
看着沈亮这么为自己着想,王夫人忍不住将沈亮搂进怀里:“我的儿,你这话说到为娘的心坎儿里了,以往只当你年岁小,不懂事,没想到心里头也住着个明白人儿,不枉为娘的一番教诲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