黎安怔怔的看他,很久很久,才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。
她放开手,从他怀里挣脱,低头一言不发的离开。
陆行骁没管她,说是晚上要来住,却一整夜都在外面指挥人手寻找温佩。
他们不相信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妇女能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底下,堂而皇之的玩消失。
这三人说是老幼妇孺也不为过,孙博看丢了人担责最大,几乎整宿的在外头研究地形跟线路,可一个礼拜过去,真的毫无收获。
县城就这么大,这会还找不到人,只有一个可能,“陆总,她应该已经走远了。”孙博丧气道,“咱耗着也没意思,只能回去再从长计议。”
孙博说这些的时候陆行骁跟黎安都在院内。
她陪着爷爷在酿杨梅酒,男人在一边安静注视,要是不清楚内情的人看见这幕,指不定以为这家人多和谐孝顺。
“行,让人撤了。”他拍拍手上的灰,眼角微敛,
最后一次细凝这栋上了年纪的屋子,然后走去院里的藤条桌旁。
陆行骁伸手捻起一颗杨梅,这是他来这里一周多,第一次吃它。
唇舌稍一用力,汁水便抿满口腔,“很甜。”他又捻起一颗,递到黎安面前,“你很喜欢?”
她不明所以,只是机械的点头,“嗯,这跟超市卖的不一样。”
“孙博,”陆行骁把那颗塞到黎安嘴里,然后擦擦手,交代着,“叫人把杨梅都摘下来,全部带回去。”
“全部吗?”那可是十几棵树!黎安慌忙站起身,“杨梅放不了很久的!”
陆行骁眯了眯眼,远远打量那个果园,仍旧道,“摘,摘回去联系一下怎么保存,”他说完冲她笑笑,“不然以后你跟爷爷都吃不到了,会想的。”
这话里有话,黎安一下子没反应过来,“什么意思?”
“孙博,把黎东也带上,车子开慢点,人年纪大了照顾些。”他没理
会黎安,面无表情开始交代现场。
“你要带爷爷去哪?”她猛地去看爷爷,却见黎东也挺平静的,还在那儿鼓捣老人机,玩的有滋有味。
他们显然私下里沟通过,但没达成协议,所以黎东默认了他的“暴力”决定。
且不说八十岁的老人家长途跋涉多危险,光是叫爷爷在这个年纪离开老家就够过份了!
看出她激动,黎东马上招招手喊她,“囡囡来!”
黎安忍着眼泪走过去,“爷爷。”
“我住疗养院呢!好地方,爷爷想去!这是阿陆孝顺。”
“爷爷……”孝顺什么啊?八十多岁还要离开老家去陌生的城市,没有熟悉的老朋友,没有悠哉的田园生活,每天闷在那里岂不是活生生短寿?
黎安是真没想到陆行骁这样过分,妈妈走了竟然想着把爷爷关进去,他们家就非得关个人才心安,“陆行骁,”她仍旧克制脾气,“你觉得这样做有意
义吗?陆成要的是我妈妈!”
“那倒不是,”他面对黎安的眼泪很是淡定,像是早料到那般,甚至不忘给她抹抹眼泪,“他只是要个黎家的人。”
事到如今,他也懒得瞒了,“不是你爷爷就是你,你是我老婆,我不会让你去。”
黎安张着嘴站着,竟然分不清他这种算不算是对自己的在乎?
“我不明白……”
“你会明白,”陆行骁瞧着现场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,于是终于抽出空来认真看她,“我要的也只是一个黎家的人。”
耳边的喧嚣像是海浪退潮,她心跳声剧烈,几乎淹没自己。
“我给过你机会走的,黎安,”那会温佩还被关着,他确实说过要离婚,跟她撇清关系,可当时情况复杂,黎安当然不会放手,“现在不行了,我爸不好惹,你最好待在我身边。”
“那我留着,爷爷不就不用去了?”她急道。
他却只觉得她好笑
,“黎东还能活几天?他现在发挥余热,还能让你舒坦几天。”
“可那是我爷爷!”黎安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人,觉得他说出的话真是冷漠到极点!
“可选择权在我手里。”话题终结。
陆行骁面无表情的拽起她的手,“走了。”
“陆行骁,”黎安默默的流着眼泪,一步三回头看自己跟祖宅越来越远,“你要是在乎我,怎么舍得这样对爷爷,他也是你的家人。”她不情不愿的上车,不时回头张望爷爷坐的那辆。
陆行骁摇上车窗,“你是你,你的家人是你的家人,两码事。”
爱屋及乌在他这种冷血理性的人眼里,是完全不存在的事。
况且,黎安甚至不知道他对自己的感情算不算的上“爱”。
可能更像是宠物那样的喜欢,却不会因为喜欢这个宠物,而去喜欢它的父母兄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