县城不大,但黎东的老房子不在正街,旁边不算热闹,所以要混人耳目的跑完全没可能。
况且,即便孙博走神了,那外头路上还有人盯着的,总不可能全都漏看了。
他最终得出结论,这是黎安一家人精心策划的逃跑计划。
这事确实挺大,从孙博对黎安的态度就看得出来。
他以前是挺喜欢跟黎安说话的,也很客气,现在眉头紧锁坐在院里的石墩子上,始终张望远处。
黎安不知道他在等什么,直到傍晚时候几辆车过来,中间的那辆她熟悉,是陆行骁的座驾。
他从车上下来时戴着太阳镜,穿着黑色的T恤,休闲裤,看上去本来在休息,是临时决定赶过来的。
县城比京州凉快,风也大,把他宽松的衣服
吹出波纹形状,让黎安想起昨晚他的背影,还有他反复交代的话。
她把垂顺的裙摆从腿上放下,起身拿了一捧杨梅,走去他身前,“你尝尝,新鲜的,京州没有,只有家里才有。”
大眼睛无辜的像是孩童,充满期待的看着他。
陆行骁摘下太阳镜,将它握在掌心,拳头捏拢,又放松,镜框被力道折的变形又回归原样。
他显然在克制。
黎安挺了解他的,越是愤怒到临界点了,反而越是失力,然后冷静。
没过几秒,他把完整的眼镜丢去孙博身上,一言不发的从黎安身边走过。
她顿了顿,依然捧着那手杨梅,掉头小跑着跟过去,口中仍道,“爷爷知道你来了很高兴,他亲自下厨做好吃的给你。”
爷爷
这会确实在厨房,不过他年纪大了做不了啥复杂的菜,只是煮碗家乡味道的面条子而已。
看到陆行骁过来,他推了推老花镜,抿抿扁嘴笑着,“陆家的孩子长的确实讨喜,这么久没见面,还是俊气,跟安安一样俊气。”
碍着他都八十了,陆行骁暂且没给脸色,只是在屋里转了一圈又回到门口。
黎安依旧跟在他身后,手里的杨梅都捂热了,“你先歇一下吧,那么远过来肯定很累,我给你做杨梅刨冰好吗?我小时候妈妈总做给我吃……”
“妈妈?”陆行骁终于回头看她。
黎安仰起脑袋,小心翼翼的道,“嗯,你小时候妈妈也做好吃的给你吧。”
院子里的风一波波吹过,拂动她头发丝慢悠悠的荡漾。
不化妆的黎安也很好看,尤其这样望着男人时,更显得楚楚动人。
陆行骁眼皮低垂,“又来,”他戏谑着笑,伸手捻起一颗杨梅,“你们全家都跟我打感情牌。”
她把脑袋低下去,不说话。
“嗯?”他指尖用力,红色的汁水顺着修长的手指淌到掌心,滴在地面。
黎安的视线顺着那些渍迹,一路往下看,最后停顿在地面。
几秒后,她忽然抓着陆行骁的手,然后从口袋里拿出纸巾认真给他擦。
红色的杨梅汁很难擦干净,怎么擦都是粘的。
于是黎安又牵着他的手往水池边走。
这儿的洗手台在户外院子里,用起来倒是很方便,陆行骁也没有抗拒,由着她带过去。
黎安抓着他的手,弯腰够到水龙头下
面,慢慢清洗,然后给他擦干。
两人全程没有一句交流。
这种沉默相当熬人。
直到爷爷出来喊吃饭了,僵局才勉强被打破。
黎安小心翼翼挽他的手,“别在爷爷面前吵架好吗?”
男人便沉默。
这顿饭吃的很诡异,爷爷话也不多,人老了就好像总爱发呆,一个劲的出神。
在吃完后黎安去清洗餐具,留爷爷跟陆行骁在外面。
等她洗完出来时,听到一直没说话的爷两竟然在聊天。
他们两人的情绪都很稳定,听上去绝对没有争执。
所以陆行骁接下来的话,让黎安觉得一阵恍惚,总觉得自己听错了。
她听他依稀在说,“爷爷,您老了,何必要固执呢?温佩我是一定要找到的,生要见人,死要见尸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