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好恶心啊……”祁落捂着眼,出于好奇,微微透过指缝一看,又是一阵恶寒,待会不必用膳了。
明琬拿过方才让伙计备好的瓶子,让蛊虫顺着盖沿爬进去,再用瓶塞塞上,搁在一旁的桌案上。
“五倍子二两,硫黄末一钱,当归,犀角,升麻各三两,温火慢熬,一日三服,不出五日余毒可清。”
明琬瞥了眼一旁呆愣着的伙计,又将药方念了一遍,清清冷冷开口,“半个时辰后我亲自取针。”
“好……好了?”管事揉了揉老眼,上前迟疑道。
不等明琬开口,祁落凉飕飕地瞥了管事一眼,“没看到盅虫都爬出来了么。”
明琬一手接过祁落的锦帕擦汗,朝管事道:“待煎好药给他服下去,不日便可痊愈。”
管事忙点头,仔细瞧了瞧床上少年的脸色,已恢复了正常的血色,不禁大为震惊,以他的医术,四国之大便不说,在这沅城也是排得上名号的,这小女娃看着才十五六岁,医术竟已到了如此境界,看来他是老了,长江后浪推前浪啊。
祁落看到这老头被她三嫂的医术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,不由得捧腹大笑,“你这老头方才还口口声声劝这少年准备丧事,外头一堆人可是都听到了,现在我三嫂可是将这少年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,这要是传出去,这妙春堂百年第一老字号的招牌可要保不住了。”
管事闻言面色骤变。
“落落。”明琬语气微沉却无责怪之意,她对这少年起了恻隐之心才出手相救,她尚不知这少年是善是恶,救他只是出于医者本分。
“这……”管事看了眼面前淡定的女子,连连应是,看着明琬笑出了一脸皱纹,活脱脱一位慈眉善目的长辈,“恕老夫冒昧,可味问问姑娘这身医术师承何人?”说罢又解释道:“老夫并无恶意,老夫行医多年,年轻时也曾游走江湖,悬壶济世,见过的神医无数,说不定尊师还是老夫的故人。”
明琬想到院使,心中一阵怅然,院使在时,不曾说过收她为徒,却将一生医术授予她,她也未曾唤他过一句师父,可心底早已将他视作了自己的师父。
管事见明琬眉心微蹙,只当她有难言之隐,忙道一声冒犯。毕竟是神医,总有些性情古怪的,不愿透露自己的名讳也属正常。
“无妨,我师父已仙逝多年。”明琬说道:“我只知他是黎国人士。”
黎国人士……管事闻言,暗自琢磨了片刻,他的师父避世多年,乃四国第一神医云沉子,亦是黎国人士,这倒是巧了。
说罢又多问了明琬几句,得知明琬确实不认得他师父,只得作罢。
“老头,我三嫂施了半天的针,又陪你唠嗑了这么久,要杯茶不过分罢。”祁落坐在一旁听了半天,暗自佩服自家三嫂既会武又懂医,百花宴上更是诗才冠绝,一曲惊人,这是什么神仙美人啊。
“怪老夫疏忽,光顾着同小神医说话了。”管事忙伸头朝伙计吩咐。
茶很快被奉了上来,明琬也不在意管事的称呼,微掀了面纱一角,端起茶盏闲适地抿了一口,其姿态说不出的优雅端然。
管事若有所思地瞧着明琬,这小神医不肯透露名讳,他也去好过分追问,可他倒底一生阅人无数,一眼便看出眼前这两位女子出身非富即贵。
“小神医想必极少出门,不懂这江湖险恶。”管事看着里头的少年叹了口气,好心提醒道:“百虫盅珍稀难以炼制,那位小兄弟身中此等盅毒,只怕得罪了什么大人物,小神医还是留点心,惹祸上身就麻烦了。”
“多谢提醒,我自有分寸。明琬眉眼弯弯,“只是医者救死扶伤乃本分,若还要看病人的背景身份,那便有违我可这一身医术的初衷了。”
管事听明琬一席话,顿时肃然起敬,想着方才自己未能医好这少年,还索要了一大笔诊费,不由得惭愧,“说的是,是老夫狭隘了。”
明琬笑着摇头,大多数大夫设医馆,开药铺,归根结底都是要养家糊口,治病收钱,顾及自家性命本是理所应当。
她既知晓这少年中了百虫盅,只要盅虫不死,下盅之人与盅虫心脉相连,一路找着这少年。不过,她留着这盅虫确是有私心,她研制千机毒的解药还缺了蛇仙草和青灵涎,南境为千机毒发源地,或许在那儿能找到这两味草药。
而这盅主极有可能是南境之人,亦或是制蛊高手,若这蛊主追上来,于明琬而言也是解毒的契机。
半个时辰过去,明琬将少年身上的银针一一拔出,以锦帕擦找后收入针包。
待药熬好后命人给这少年灌下去,不出半盏茶的功夫,少年便醒了过来。
方才妙春堂伙计已将少年的脸擦拭干净,如今瞧着除却苍白了些,也像个是个眉清目秀的良家少年郎。
见少年低头不语,祁落哼道:“我三嫂救了你一命,你一句话道谢的话都不会说么?”就凭少年在妙春堂门口持刀胁迫这老头一事,她已然将他归入了恶人之列,更别说对这少年有什么好脸色。
明琬无奈抚额,也知道这姑娘并无恶意,只是性子直爽了些。
“罢了,就当我们做一回好人。”祁落大摇大摆地坐下,一手撑着下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