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杯茶不凉不烫,只是温温的,但浇在陈易安的头上,却让他的身躯细微的颤抖起来,水渍从脸庞滑落,让他想起昨日的屈辱。
他和陈觉进京后,直到最后一天才得到咸郡王府的召见,而得知了汝王府小世子的病情,是陈家的人治好的事,咸郡王夫妇很是不满。
那个穿金戴银的妇人,也像宋玉这样,从他的头上浇下了一杯茶。
不同的是,那杯茶的温度不低。
他寒窗苦读十几年,为的就是成为人上人,可当他中了探花后才发现。
人上,永远有人。
尤其是在平京城,天子脚下。
每个人的地位和阶级,都是从一出生就注定了的。
即便他是皇帝钦点的探花,可在咸郡王妃的眼里,依旧是蝼蚁。
若不是吉成县主一厢情愿,以他的身份,这辈子都没办法踏进咸郡王府的大门。
昨日的屈辱还没消退,宋玉又火上浇油,他缓缓的睁开眼睛,眸中一片腥红。
“宋玉,汝王府护不住你的。”陈易安幽幽的警告道。
宋玉知道他怒极了,可这份愤怒和羞辱,是陈易安应该应受的。
当他默认了退婚后,还大言不惭的花着原主的钱,糟蹋着原主的真心时,就应该知道,上天会有报应在他头上的。
“可是咸郡王府也不会护着你的。”宋玉不甘示弱。
她知道这些权贵的心,一个个都是冷血无情的。
咸郡王府还没答应嫁女,但凡婚契的事闹出去,陈易安就完了。
“既然你做不到从我的眼前消失,那我就换一个条件。”宋玉抬着下巴,“把我爹留下的托孤信给我,我要离开陈府,离开靖国。”
陈易安垂眸着宋玉的脸,少女白皙的面孔上写满了轻蔑和傲然,面对自己的愤怒,从前的宋玉早就该跪地求饶,哭着求自己不要离开她。
而此刻的宋玉,他不敢细想。
陈易安狠厉攥拳,这一刻,他居然有些害怕,害怕宋玉不爱自己了!
害怕再也没有人跟在自己的身后!
宋玉是唯一一个,在所有人都轻视自己的时候,仍然把他看成珍宝的人。
可是他从前的耳朵里,全都是‘穷秀才’。
如今终于听到了‘易安哥哥’,却变了味儿。
“离开?”
陈易安的内心翻涌着巨浪,对眼前少女的占有欲达到了顶峰,他攥住宋玉的手,打湿的发丝贴在眼前,让他看上去偏执又愤怒,丝毫没有‘君子如玉’的架势了。
“宋玉,只要那封托孤信还在我的手上,你就休想离开陈府,休想离开我。”
他突然狰狞的笑了起来,那笑容的尖利划到了宋玉的心,她表情严肃,竟然从未想到,多年的打压和蛰伏,让陈易安的心里开始扭曲。
“滚吧。”宋玉泠泠道。
话音刚落,陈易安猛地掐住宋玉的下巴,将她抵在墙上,愤怒使然,他整条胳膊都在颤抖。
“滚?宋玉,你生是我陈家的人,死是我陈家的鬼,如果我过得不好,也绝对不会放过你的。”陈易安脖颈的青筋暴起,“如果这世间没有炼狱,那我陈易安就是你的地狱。”
他望进宋玉那如明月般澄亮的眼睛,以为盛怒之下,面前的人终于怕了,谁知下一秒,宋玉的薄唇间溢出一抹嗤笑。
就和咸郡王妃听到自己扬言会效忠时的嘲笑,连嘴角的弧度一模一样。
宋玉似乎感受不到下巴的痛楚,仍旧继续在激怒他:“易安哥哥,我不怕下地狱,因为我就是血池里爬出的恶鬼,我会将你的皮肉骨髓,一点点的啃食干净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