打从记事起,沈莘就一直在这个家吃大白菜。
家里的大米不够吃,每回都是煮点稀粥伴着菜,偶尔还会从阿婆家拿些干萝卜条做菜。
第一世七岁那年她出门扯猪草路过一大户人家的院子,院墙很高,她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才终于发现草丛里墙根下有个很小的狗洞。
放下竹篓子,她便钻了进去,那天人家家里正逢喜事,厨房忙得热火朝天。
混进一个小孩子竟也没有人察觉。
她吃了穿越后头一顿极为丰盛的午餐。
临走时还顺手在桌上偷了一个瓜,村里人自己种的香瓜,可甜可甜。
有句话说我可以忍受饥饿,但前提是我从未体会过吃饱的感受。
可沈莘是体会过的。
因此,每回去扯猪草都会想着法的去那户人家转一转。
有一回,刚走进厨房就被那家的小孩子逮了个正着。
沈莘当即被吓得赶紧撒丫子往狗洞那边跑,心里还默默祈祷着可千万不能被抓到,她可不想被人提溜着回去。
万万没想到,那孩子一把抓住她,恶狠狠道:“小贼,你要是把我的饭菜吃了,我就不告诉我爹爹,你要是不吃完,看我爹不将你抓起来吊着打。”
这话似曾相识,似乎是她在之前的世界里小时候不吃完饭,她爸爸每回挂在嘴上的恐吓。
一时间竟无语凝噎。
小心翼翼地回头,一脸茫然无措还带着一丝思乡之愁。
“你现在赶紧给我吃!”
沈莘缩着的脖子顿时舒展开,暗暗松了口气。
然后在那孩子的目光注视下一粒不剩的将饭菜吃了个干干净净。
待她吃完,只见那孩子呆呆的看着他,眼神里写满了不可思议。
吃饱的沈莘摸了摸圆鼓鼓的肚皮,也顾不上管他。
转身就要离开。
毕竟是别人家,现在没被告发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继续待下去。
可那孩子却拉住她,对她充满了好奇,问道:“你叫什么名字?明天还来吗?”
沈莘不理他,本来就是来混吃的,现在既然已经吃饱,她只想赶紧溜之大吉早点回去扯猪草。
摆了摆手。
她可不傻啊,明天还来不就等于找死吗。
谁知对方见她不说话,一脸可惜:“唉,要是你能天天来帮我吃饭就好了。”
这年头有人不知饱啥滋味,眼前却有人从未感受过挨饿,还要找人帮忙吃饭。
真是天道不公啊!
两人站在院子里,那天的风有些凉,那孩子衣着光鲜,肤质白净。
明明是个男孩却长着一张女孩子都羡慕的脸。
果然!
没有公平可言。
好扒,看在他长得还算养眼的份上。
沈莘的视线随着他的话挪到了他手中的空碗上。
然后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。
从那以后,沈莘几乎每天都会去替他吃饭,两人也建立了深厚的饭搭子情谊。
只是至今两人都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。
晚上,吃过饭的沈莘又爬上了房顶。
无银的夜空中点缀着细碎星光。
夜色下沈国安走在回家的路上,身后还跟着大哥沈国栋,大嫂罗英,大姐沈红梅,二姐沈香梅。
沈国栋和沈红梅是龙凤胎,两人今年四十有六。
沈香梅继承了沈大爷两口子的所有优点,身材高挑,相貌姣好。
几人风风火火的一路都没有说话。
“阿妈,阿妈,爹爹回来了。”
沈谦在院子捡石头,抬头就看见他爹,小脸上跟捡着钱了似的,笑得眯起了眼。
叶翠娥赶忙起身迎了出来。
一双泛着水雾的眸子里透着几分柔弱。
等众人都进了屋,走到院外四下张望一下,吱呀一声将院门关上。
又冲着沈谦问:“你姐姐人呢?”
“估计心情不好早早睡下了,阿妈,没事,谦儿在这守着呢。”
“那你别到处跑,晚上外面不安全。”
沈谦低着头捡着石头,嗯了一声。
院中又归于宁静。
沈莘掀开瓦,小心的透过屋顶望向正房中的几人。
视线里叶翠娥给众人倒了茶水,紧挨着沈国安坐在一条长凳上。
沈国安缓缓将今日之事从经过到结果,从头至尾事无巨细的讲了一遍。
房中几人都没出声。
还是叶翠娥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。
她微微抬眸,起身从一个柜子里端出一小碟南瓜子,微微笑道:“大哥,大嫂,姐,都边吃边聊,这个是去年自己家种的南瓜,晒干的南瓜子肉还挺饱满。”
听到弟媳妇喊自己,众人沉重的脸上稍许缓和。
大姐抓了几颗南瓜子,语气淡漠。
“你两个外甥都在读书,一年要花不少钱,弟媳你也知道,姐没出去做过工,都是你姐夫的钱。”
“这事是我爹惹出来的,我是大姐,我来带个头。”
“每个月五斤粮食,我按时送到这里来,二十五斤,我就是天天吃糠咽菜也要挤出来。”